天降学长是个白切黑
外婆说话间甩了两下手钏,没有接过展母递来的水果,就让她的手缓缓地撤了回去。
展晗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清溪一样的双眸谧然地垂在镜片下。
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因为老一辈的重男轻女思想,排行中间的母亲从小就不被外婆喜欢,加上她年纪轻轻就离了婚,在外独自闯荡,简直是家族中贤妻良母的反面教材。
偏偏姨婆的女儿们又都嫁得很好,即便表面笑脸,背后也免不了报团风言冷语。年节期间,这样各怀心思的一大家子凑到一起,想也知道不会有消停。
搞了事的姨婆见厅内气氛逐渐紧张,忙切换笑脸,换了话题继续聊起来。
趁着大家都滔滔不绝,无人注意小辈的动向,展晗寻个机会偷偷溜出了屋子。
其实他并非不善于与人沟通,只是不喜欢无用寒暄,更讨厌让人喘不过气的惺惺作态,一想到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心中便一阵压抑。
好在冬日景色不辜负人。站在台阶上远望,可以看见落日时分的小镇包裹在一片银妆之下。
展晗收回视线,沿着挂满晶莹冰柱的屋檐走。满园的松树都落着薄薄的一层雪,只需轻踹树干,雪霰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这样的趣味实在解压,他忍不住多试了几次,踹到第三脚时,一道吱呀的开门声打破了他的独处时光。
展母边接着电话,边从屋子里走出来,抬眸看到展晗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跑到外面来了?”
展晗拍掉肩头的雪片,恢复往日的规整,轻声答话:“想透透气,我的脸都僵了。”
展母察觉出儿子的不高兴,无奈地劝解:“你自己在学业上任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些闲话。事已至此,别往心里听就是了。”
“不是因为这个。”展晗摇头。
他还想说别的,但从母亲的手机里传出了助理的问话声:“徐总,您还在听吗?”
展母便朝他摆了摆手,正准备重新举起电话。
展晗也转身叫她一声:“徐总。”
听到这个称呼,展母愣了愣,接着对着手机说了句:“先这样,我晚些再联系你。”
见她挂断了电话,展晗压低声音接着说下去:“您应该很清楚,屋子里包括外婆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在意我们来与不来。”
展母抬眸看向儿子,表情严肃了两分:“你想说什么?”
“早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就从我有记忆开始说。小时候我的嗓子被熏坏,你气急了和我爸打架,胳膊吊了两个月的石膏;你执意离婚被婆家欺负,几乎落得净身出户;为了要我的抚养权,一个人顶着三姑六婆的谩骂打官司;我上初中的寄宿费交不上,你卖了自己结婚时所有的首饰;工厂起步初期,你经常在外地风餐露宿……那些最难的时候,他们没有替你说过一句话、帮过你一次,还在背后搬弄是非。”
“只因为你不是外婆认可的模样,所以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现在也是一样,就算你送再贵重的礼物、尽再周全的礼节,有什么用啊?”
从前展晗想好好和母亲沟通时,总是会很容易地被打断,这次却没有。
她认真地听完了,然后异常平静地叹了口气:“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一把年纪了,深入骨血的观念改不了。毕竟是血缘亲人,她生了我,难道我可以不认她吗?”
展晗在原地怔了怔。
“以后这些话别说了,整理好你的情绪就回去吧。”展母说完先一步进了厅门。
看着她的背影,展晗连踹雪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能感受到,有些时候,母亲的无奈和隐忍与自己是相同的。不知道在以后,自己和母亲间的关系会不会也转化成这种可怕的样子。
他既想改变,却也不知道要如何改变。
——
除夕深夜里的舟市酒馆依然热闹。
除了在前台照顾客人的调酒师以外,几个年纪轻的店员忙里偷闲,躲在休闲区的沙发后旁观打扑克。
“就剩一张了对不对?别动。”邹百辰拢了拢地上的牌堆,捻开自己的扑克,胸有成竹地开始表演,“四张六,九十JQK,一对三,一对八,一对A,一张小王。”
“哈哈哈,店长又输了!”
“这局选喝酒还是贴纸条?”
“你有炸-弹刚才怎么不出啊?”
“我乐意,谁让你敢剩一张牌的。不玩了没意思,太菜。”邹百辰说完便放下扑克,笑着挤出人堆,缩进相对僻静处的沙发里翻看手机。
都十一点多了,展晗怎么还没回消息?这小子忙什么呢。
邹百辰刚准备问问,一通语音电话恰好打了进来。他给自己塞好蓝牙耳机,打着招呼:“哈喽,正打算找你呢。”
“让你等久了,晚上一直没有腾开空。”展晗回应。
邹百辰仔细地听着对方的嗓音,疑问道:“怎么觉得情绪有点低落呢?镇子上不好玩?”
展晗一乐:“这都能听出来?看来我在你这儿没什么秘密了。”
“那倒不至于,也就是多了一点点了解吧。类比魔方的解法来说,差不多能拼到棱块了。”邹百辰也笑着回答。
电话另一端的人吐槽:“越说越离谱。”
邹百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怎么啦讲讲吧,大过年的,又和阿姨吵架了?”
“是也不是。”
展晗整理了一番措辞,坦诚地开口:“之前我一直以为,退让可以避免更大的冲突。我知道我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产生不愉快,所以时候我会尽量去让着她,减少发表自己的观点。即便我不赞同也不会强烈反驳,这样也许矛盾会减少一些。”
邹百辰靠在沙发里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只适用于一些小事。如果是一些原则性或者底线性的问题,你们都不愿意退让呢?”
“的确是这样。”展晗顿了片刻,“可我还没想明白。”
邹百辰随手把玩着一瓶气泡水,把里面的液体摇得哗啦哗啦响,边晃边开口:“也许你不是没想明白,而是没下定决心。很多事你也很想纠正,很想抗争,但你又心疼她,不忍气她伤害她。 ”
“恩。”晗哥在电话另一端缓缓呼出一口气,“是太纠结了。”
邹百辰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动作,继续说下去:“阿姨的强势其实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你一向很懂事优秀,她对你寄予厚望。”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妈不常在一起,也许在她记忆里,你还是个会冲动会情绪化、不能对自己负责的小孩子。有时候,抗争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你不说出来做出来,对方就不会知道你有多认真,多坚决。 ”
“这算你的经验之谈吗?”展晗问。
邹百辰故作腔调:“恩……怎么不算呢。”
耳机里传来展晗的笑声。
他的笑一般是无声或是很轻的,像这样爽朗又好听的很是难得。
恰好在这时,春晚直播的倒计时结束,午夜零点到来了。
等着十二道玲珑悠长的钟声结束,展晗率先开口道了声「新年快乐」。
邹百辰笑问:“许个愿吗?”
“恩,这一年终于过去了。虽然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但好在修正了错误。”展晗稍加思索,“就许愿新岁月不蹉跎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展晗说起自己在虚度光阴,邹百辰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如果不是他浪费这一年回来复读,他们也就不会遇见了。
邹百辰动了动唇瓣,沉声试探着:“那除了虚度之外,你有没有觉得一点点的特别,因为……我。”
耳机里安静了片刻,邹百辰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律动。
终于,展晗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我整年时光里最开心的事情了。”
邹百辰一愣:“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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