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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也是一种自欺欺人吧,他不敢相信庞刀子拿着他给的原料做炸/药去了,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就不仅仅是组织贩卖/器/官这一项罪名。倘若炸/药造成的伤亡人数众多,上刑场吃枪子都有可能。
至于杨未已该怎么判,不是盛国宁说了算,而是检验报告才能判断。这也是他这趟来沐李的第二个任务——采集部分化学品样本,带回去和上次的炸/药成分做比对。
为了将功折罪,杨未已积极配合盛国宁的工作,把所需的化学品装好。盛国宁再次叮嘱,必须全力配合警方工作,也别想着跑路,他已经和辖区派出所打过招呼,保证他跑不出沐李市。
杨未已哪敢不听?他现在失魂落魄,像具行尸走肉,恨不得立即去自首,争取少判几年才好。
隔天一早,盛国宁带着一箱子管制品回南宜,路上便接到林知芝的电话,小石头不见了。
林知芝在电话对面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在盛国宁的耐心安慰之下才逐渐冷静。他把小石头的照片发给沈芮芮和邵时卿,让他们沿着魔方公寓附近的路线排查监控,希望能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林知芝按照他的指示回到家里,一刻钟后,再次打给盛国宁:“我找过了,家里少了面包、一把水果刀、还有放在鞋柜抽屉里的零钱,不多,五十块左右。”
“他昨天在做什么?情绪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昨天我带他出去玩了一天,逛街又买衣服,还挺开心的。晚上回来,我去改稿子,他在房间里用PAD学拼音,直到我睡着了,他还在学呢。”
“这么好学?”盛国宁总觉得怪异,“你确定他真的是在学拼音?”
“肯定是的呀,笔记都写了一张……欸?”林知芝点开学习软件,惊讶发现解锁的只有第一节 课,小石头学了一个晚上,只学会了a、o、e三个单韵母吗?
她打开系统设置,查看程序运行占用的时间,发现浏览器使用频率最高,并且使用时间段恰好是小石头正在埋头“学习”的期间。
“他没有在学拼音,他一直在查东西,浏览器里面都是一些地名。”
果真,这孩子在离开之前,已经最好充足的准备。虽然年纪尚小,可心智的成熟和世故是同龄孩子根本无法企及的,就冲着他敢带把水果刀,这勇气和胆量没几个同龄人能比得上。
“最后一个搜索结果,是沐李,”林知芝瞬间想到那些看似培养感情的微信记录,“……难道他和你聊天,就是为了打听沐李市吗?”
“他和我聊天?”盛国宁懵了懵,“昨晚吗?”
他点开聊天记录,当时一头热和林知芝聊得起劲,现在仔细回看,不难发现后面几句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旁敲侧击的味道。
不得不说,一个孩子能有这种侦查力和判断力,实在是令人震惊。他很清楚盛国宁不会透露案子的涉密内容,因此另辟蹊径,通过途经地点来大致判断出目的地,如果盛国宁没猜错的话,他想来的正是沐李市第二化工厂。
这个小鬼,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林壑予又没过来。
盛国宁低头思考,脑中模模糊糊划过一丝想法,很快又划过去。他抓了抓短发无奈叹气:不愧是大舅哥带在身边的孩子,难搞程度也是一等一的。
“沐李很危险吧。”林知芝喃喃自语。
和案子有关的地方都不会安全,林知芝不了解案情,却了解小石头。性子又沉又冷,做什么都随心所欲,她甚至害怕这孩子想徒手擒贼,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先别担心,他没有身份证,坐不了高铁,带走的钱也不够打车,也许目前还在南宜。”盛国宁宽慰道,“我让人去客运站调查,沐李这边分局也会打招呼,让他们留意,发现小石头就把他拦下来。”
“嗯,好,谢谢。”林知芝心里一暖,“真是麻烦你了,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林知芝倒在床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起小石头锐利又淡漠的眼神,浑身长满孤傲的刺,心一下子揪起来。
再次坐起来,林知芝深吸一口气,定了张去沐李的票。
———
[02/28,10:36,南宜市公交站]
小石头在公交站台,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瓶盖,视线落在广告灯箱里的公交线路图上。
他没有手机,在南宜人生地不熟,身上只有一张自己画的地图,连车站的位置都是靠问人才知道。并且每次都会收到一句关心:“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坐车的?你家里的大人呢?”
小石头讪讪一笑,用早已想好的借口敷衍过去。阿姨现在已经发现他失踪了吧?可能会打电话报警,或者更干脆一点,直接打电话给林壑予。
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比林壑予生气的脸更触目惊心的了。他无奈叹气,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论是为了救栀子花,还是林壑予,他都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林知芝一旦打给林壑予或是盛国宁,外面肯定会开始天翻地覆地搜寻自己的踪影。但他们不会猜到,小石头“捉迷藏”的本事究竟有多厉害。在外流浪的时期,为了生存被迫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因此他和栀子花对街上的探头异常敏感,东躲西藏也是一个必备技能。那时候他从林壑予的手底下溜走都没被发现,现在想要躲过别的警察叔叔,应该也不是难事。
火车站是肯定不能去的,黑车安全性得不到保障,在小石头研究过整个南宜的交通路线后,看到那条横穿的江水,顿时眼前一亮。
轮渡。
南宜的北渡口通向的是江对面的镇子,那个镇子恰好毗邻沐李市外围的高速,紧挨白眉山。路线确定下来,小石头用公用电话打去渡口咨询,得知坐轮渡只需要买票,并不需要身份证。很多镇子里的学生要到城里上学,需要每天通过轮渡往返,从本质上来说,轮渡和公交几乎没有区别,因此乘坐的条件也是相同的。
开往渡口的车来了,小石头戴好口罩,把自己渺小的身影融入人群里。
盛国宁回到南宜,提着管制品争分夺秒赶去检验科,碰到同样焦急催促的邹斌:“麻烦问一下,结果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是做DNA比对,不是我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痕检无奈,明显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一两次了。他把试管递过去,“要不你来,给我看看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
邹斌讪讪一笑,拱手,您请,您继续,我等会儿再来。
“送什么物证来的?”盛国宁问。
邹斌的眼底明显掠过一丝紧张:“没什么,就是一点血液样本。我、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盛国宁把袋子放在实验台上:“邹斌怎么回事?慌什么?”
痕检耸耸肩:“我哪儿知道,走了也好,总在这里杵着,我做事都不专心。”
“他来送什么血液样本?”
“听说是人质的,从医院带回来的。”
“怎么还‘听说’?”盛国宁指了指电脑,“人质的DNA数据库里都有吧?”
“有是有,但是对不上啊。”痕检一脸茫然,“他们海靖前两天送个头发样本来,和库里的对不上;今天送个血液样本来,要求和头发还有库里的一起做比对,我也不知道到底闹哪样。”
头发?盛国宁灵光一闪:“是小女孩的吗?”
“嗯,就是卖给别人家的那个。”
他们拿桃桃的头发来和库里比对,是想要确定桃桃究竟是哪家的孩子。但是——怎么会对不上?是拿错样本了吗?
对不上的头发、从医院带回来的样本、下落不明的桃桃……电光石火之间,先前溜走的那缕思绪被照得透亮。
他快步走到走廊,一个电话拨给林壑予,把杨未已交代的事情提取一下,转述过去,再开门见山,问起桃桃的事。
盛国宁的手按在窗台上,过于用力使得指节处微微发白,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问道:“林队,桃桃究竟是人质里的哪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