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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怔愣发呆,似乎无意间窥探到了隐秘的故事。顾焱还在捶胸顿足,被老大不小还不孝的徒弟欺骗,心里瓦凉瓦凉,这关过不去了。
易时匆匆抽完一根烟离开法医楼,刚走到主楼的楼下,恰好看见喻樰迎面走出来,外套搭在胳膊上,步伐沉稳走下台阶,不像是干刑侦的,倒像是某个赶去签合同的金融白领。
“来得正好,找你有事。”喻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扔过去,“回一趟南宜,有东西要带过来,太晚了就明天回来。”
易时接住车钥匙,眉头又蹙起来,感觉喻樰的话还没说完。
果真,又听他说:“煜安在前面的站台,把他一起捎回去,他明天市里有比赛。”
“……”就猜到没这么简单,他让盛煜安回去,这小子倒好,找喻樰让他亲自送回去。
喻樰看出他不乐意,笑了笑: “煜安兴冲冲来找你,被你一句话往回赶,小孩子委屈还不能告个状了?这是盛叔的意思,大领导发话了,你能不听?”
盛煜安的父亲盛国宁在省厅工作,也是易时的养父,盛煜安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层关系鲜少有人知道,喻樰是知情者之一,盛煜安相当崇拜他,哥前哥后的,还叫过他回家吃饭。
喻樰拽着易时的胳膊往停车场走:“煜安都告诉我了,不是有意打扰你工作的,人家体育队在这里训练有什么办法?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无缘无故被骂一顿,你也真忍心。”
“……他背着登山包。”
“对,打算和朋友去爬南成安山的,没去成。既然担心他会遇到危险,那就把人送回去呗。刚好明天是周末,痕检都不上班了,你休息休息,想想那个数字符号和字母怎么破。”
易时不得不坐在车上,引擎点起来才问:“要回局里拿什么?”
“一些物证,我和局里打好招呼了。哦对了,”喻樰理了下领口,“再去一趟法医科。”
易时的眼皮跳了下,好奇和疑问不动声色吞进肚子里,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执行任务就行。
第19章
[11/27,12:24,海靖市]
车刚开出海靖市局没多远,易时便看见盛煜安的身影。他穿着运动服,单肩挎着一个健身包,肩宽腿长,身高将近一米九,因为常年游泳,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轮廓是成熟男人,一转头那张脸稚气未脱,提醒易时这小子才19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盛煜安也早就看见易时,但不敢打招呼,一会儿挠挠耳后一会儿抓抓额头,显得局促不安。车停在跟前,车窗降下来,易时看着他,表情冷漠一言不发。
“……哥。”盛煜安垂着脑袋,眼神飘忽不敢和易时对视。
“上来。”
盛煜安连忙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他又高又壮,车内尚且宽敞的空间顿时被挤去一半,易时双手握着方向盘:“安全带。”
“哦哦。”盛煜安快速系好安全带,皱眉懊恼:怎么回事,好歹都是成年人了,在他哥面前还总是错漏百出的,尽闹笑话。
手机导航开始,提示5小时25分后抵达目的地。上路之后,车内安安静静,易时不搭理他,盛煜安心里打鼓:是不是生气了?肯定的,昨天赶他回去,就是不乐意见他,偏偏自己还不识趣,一个劲儿往枪口上撞……
不得不说,一段时间不见,他哥变得更精致漂亮了。用这些词来形容一个男人有失妥帖,但只要看见易时那张脸,脑子里就会冒出这一类修饰词。谁让他的确过分好看,从盛煜安记事开始,便觉得他哥胜过电视上的影视明星千千万,身上狰狞的伤疤不仅没有破坏美感,还平添一分颓废肃杀的味道。
盛煜安盯着易时的侧脸,两眼直勾勾的,看入神了。
“明天什么比赛?”
他猛然回神:“省内锦标赛。”
“嗯,”易时目不斜视,淡淡道,“加油。”
盛煜安松一口气,只要易时肯主动开口,那一切都好办。车内僵持的气氛终于渐渐缓和,他也变得话多起来,聊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盛煜安九月份刚升入大学,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录取的。大学生活和之前的初高中完全不同,相当于一个小社会,身为大学新鲜人,他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迫不及待想和哥哥分享遇到的人和事。
易时静静听着,偶尔答一两句,想起自己的警校生活,远没有盛煜安那么丰富。也许是性格原因,盛煜安已经和宿舍兄弟打成一片,而他在进入警校至少一年时间,和同宿舍的舍友没说过几句话。
在服务区休息时,盛煜安拿着手机,想找一些学校的照片给易时看。微信来了一段语音,他不小心点到外放,舍友的大嗓门响起来:“哎哎哎,那妞哄好了没?愿意搭理你了?”
盛煜安耳根通红,手忙脚乱关掉对话框,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易时拿着一瓶矿泉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提醒一句:“你还小,盛叔说了,大学别谈恋爱。”
“我知道,爸和我叮嘱过。”盛煜安支支吾吾,“这个、这个、误会,其实不是的……”
“不用解释。”易时压根就不关心,“你有数就行,我不会告诉盛叔。”
盛煜安忽然觉得绞尽脑汁想的借口都用不上了。
他盯着手机苦恼,之前的聊天记录是昨天发的,他被易时挂了电话赶回去,只能求助宿舍里恋爱经验最丰富的舍友。结果那人是个大嘴巴,半个小时不到剩下四个人都知道了,小群里都在同情他欢天喜地去见对象,被泼盆冷水赶回去的倒霉故事。
哪有什么对象啊,从头到尾都只有他哥而已。
大约六点左右,车终于驶进熟悉的街巷,前方就是长隆花苑,盛煜安和易时从小一起生活的家。
“哎,哥,你快看,这边新开了好几家面馆,我想喊你一起来尝尝的,可惜都没时间。”
易时扫了一眼,之前没怎么留意,被提醒才发现小区外面的门面房变化挺大,好几家老店面转让出租,换成新的营生。他工作之后就从家里搬出去,单独在外面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倒不是和养父母有隔阂,而是易时深知自己身份特殊,有经济能力之后就不该再依赖养父母,而是应该独立自主,尽力报答养育之恩。
起初林婶是不同意的,根本舍不得他住到外面去,可惜拗不过易时。这孩子性子倔强,说一不二,自作主张直接搬出去了,拿了工资只留下生活费,剩下全部交给林婶。林婶不肯收,他也每月定时定点转账过去,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此一来林婶更加放心不下,怕他在外面过不惯,照顾不好自己,隔段时间就去一趟公寓,帮着收拾打扫送点饭菜,也经常叫他回家吃饭。不过最近因为爆炸案的事,易时鲜少回公寓,更别提回长隆花苑了。
易时把车停下,下巴昂了昂,示意盛煜安开门下车。盛煜安挎着健身包,弯腰:“哥,你不上去?”
“你上去就行。”
盛煜安抓抓短发:“都回来了,不去跟咱妈打个招呼?”
易时垂下眉眼,片刻后轻轻摇头:“回局里,还有事。”
虽然喻樰让他明天再回去,但一想到一条人命悬在那儿,他压根没心思想做别的,只想赶紧回海靖,再想办法找找线索破解那道谜题。
说来也巧,穿着居家服的林婶拎着一篮子衣服来到阳台,盛煜安眼尖,立刻冲着楼上叫起来:“妈!妈!”
林婶往下瞧,儿子在楼下对着她挥手,惊讶不已:“安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啊,那个是……”
“是我哥!他回来了!”
盛煜安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拉着易时的胳膊:“哥,快下来吧,妈妈很想你的。”
“……”易时把他的手拨开,毫不留情带上车门。盛煜安心里焦急,怎么脾气这么犟,把妈妈搬出来都不好使了?他连忙扒着车窗:“哥、哥,你就这么走了?咱妈肯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