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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笑了笑,抬眼瞄见茶几上那一捧玫瑰花:“才送的花?”
林婶两颊一红:“结婚纪念日,得亏他还记得,我都走到民政局门口了,硬生生换个方向。”
这种玩笑话也就只有感情深厚的老夫老妻能这样说,不仅不会伤和气,反而令人羡慕鹣鲽情深感情极好。说曹操曹操就到,盛国宁来电话了,林婶拿着手机进房间去接,顺便谢谢易时带甜品回来。
易时灌了一壶水,去阳台给林婶养的花浇水。门又被打开,这次是盛煜安,戴着耳机哼着歌,一抬头猛然发现一道修长身影伫立在阳台,鞋都来不及换就冲过去:“哥!你回来了!”
“嗯。”
盛煜安像只大金毛,一把扑到易时的后背,搂着他撒娇卖萌。易时哭笑不得,刚想把他拽开,鼻尖钻入一丝淡淡的青草味儿,还有点刺鼻,和刚刚楼下小树丛散发的味道重合在一起。
他立即推开盛煜安,凝视着对方:“楼下的人是你?”
盛煜安挠着后脑勺,茫然不解:“什么楼下?我刚回来……”
“小区里在做除草,能留下味道的话,最少要待五分钟以上。”
盛煜安眼神飘忽,慌乱得四处乱飘,被易时拽着胳膊拖到房间里,关上门。
易时抱着臂,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盛煜安,表情像是在审犯人:“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盛煜安望着易时,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嗯,是我、但是你听我解释!那是一个网上认识的朋友……”
“约/炮?”
“不是的不是的!”他连忙解释,“就是一起打游戏,今天我们面基,我也没想到他会、他会对我有意思,我——”
“好了,”易时抬手,打断他的话,“我不会管你和谁谈恋爱还是约/炮,但是上次在车里我记得你朋友提到过某个女孩,你最好拎清楚了,脚踏两只船的情杀案件我和你爸都办过不少。”
“真没有……”盛煜安委屈得不行,易时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没有最好,别做什么出格的事让妈担心。”
盛煜安点点头,垂头坐在床边像做错事的孩子,悄悄伸手拽住易时的胳膊,“我不想谈恋爱,哥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手腕传来刺痛感,盛煜安惊呼,胳膊肘向外翻折出一个大弧度,几乎快被拧断了。易时牢牢箍着他的右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盛煜安,以前我就警告过你别有这种想法,你如果觉得我搬出去还不够的话,那就这辈子也别见面。”
盛煜安疼得冷汗直冒,又被易时的话吓懵了,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哥、我错了、我不会再提了!你千万别不见我!”
易时甩开他的手,眉头蹙着,一向浅淡的表情难得扭曲。他稍稍整理一下情绪,离开盛煜安的房间,刚退出来,便看见林婶站在客厅里张望。
“我听见动静出来看看……你们兄弟俩吵架啦?”
“……没,哄着玩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林婶轻拍着胸口,松一口气,“安安这孩子不懂事,成天莽莽撞撞的,以前你在家还有人管着他,现在倒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散漫得管不住咯。”
易时沉默片刻,说:“他会长大的。我也会看着他,不让他长歪。”
盛煜安比他小9岁,几乎可以算作是这个家里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易时在情感方面天性冷漠,可这个人是从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带起,怎么样都会累积起不一般的深厚感情。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他一直都把盛煜安当成亲弟弟来看,希望这种兄弟之间的温暖亲情能持续一辈子。
直到那年,夏日风暖微醺,栀子花香从窗台飘进来,上初中的盛煜安个头已经和易时一般高,手中捏着一封粉色的信,扭扭捏捏扒在门边偷偷看他。
易时招招手,把他叫过来,弯了弯唇角:“在学校里收到情书了?”
盛煜安脸色憋得通红:“不是的……是给你的。”
易时怔住,震惊到忘了伸手去接。
盛煜安将信封塞到他的手里,少年情窦初开,笑容青涩无比,腼腆得像只奶狗:“哥,你打开看看……我喜欢你。”
也是那一年,易时以最快的速度在外面找好房子,干脆利落搬出去。表面上说是不想再给养父母增加负担,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39章
[12/03, 18:47,南宜市看守所]
南宜市看守所的走廊寂静无比,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在不断往审讯室靠近。
易时的耳朵比狗耳朵还灵上三分, 他们在和审讯室相连的监控室里,审讯室的门还关着,他已经站起来:“人来了。”
喻樰拨着制服衬衫的袖扣,说:“来就来呗, 你坐下,弄得跟咱们要接见领导似的。”
整个南宜市局里, 能让喻樰主动起身相迎的领导也就那么几个。
审讯室的门打开,警员把人在审讯椅上安置好,退出来汇报:“喻队, 人带来了。”
顺着小窗口看去, 只见坐在审讯室里的男人躬着背, 庞大身影几乎是缩在那把小小的椅子上。他的背影干瘪无力, 才一段时间没见,连背后蝴蝶骨的轮廓都变得尖锐了,肉眼可见掉了起码有十斤肉。
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的数日在想什么,怎么会变得如此形容憔悴。刚抓回来的那股嚣张气势早已消弭干净, 头发和胡须按照要求被剃短清理干净, 面庞变得整洁许多,却因为精神状态不好, 双眼耷拉无神,眼下乌青一片, 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更加颓靡。
“他怎么回事?”
听见喻樰这么问,警员如实回答:“没有异常啊……什么事都没发生,能吃能睡的,也没人和他打架,日子过的可舒服了。”
“唔……这样。”喻樰摸着下巴,确定看守所的人没有说假话,便打个手势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这里不需要照看。
今天只有他和易时两人过来,连预审员都没带,显然是打算亲自审赵成虎。看守所的这些警员都是老熟人了,当然明白他们俩亲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一个喻樰一个易时,单独拆开都不算可怕,怕的是他们两个摆在一起,那杀伤力妥妥儿的巨大。
易时盯着小屏幕看了会儿,唇角不由得牵起冷笑。他那天说赵成虎是“孬种”根本就没有错,出卖庞刀子之后心理防线就开始崩塌了,这些天在想的不是庞刀子被抓就是庞刀子找他算账的事吧?
庞刀子这人睚眦必报,倘若知道是赵成虎出卖了他,比起救他恐怕会先一步弄死他,反正他的手里有足量的炸药。赵成虎吃不好睡不安,大半原因是心虚害怕被报复。
打算用多直接的方法审赵成虎,易时还在斟酌,忽然一只骨肉匀称的手伸过来,握着一个款式老旧的保温杯:“帮我倒杯水来。”
“现在?”易时拿着保温杯,默默瞟一眼审讯室,明显是不情愿去的。赵成虎就在眼前,他现在巴不得赶紧进去,喻樰要喝水的话叫个警员来倒就是。
“嗯,现在,”喻樰脱掉制服外套挂在椅背上,“听话。”
“……”虽然不明白他卖的什么关子,但他是喻樰,队里最精明的决策者,决不会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决定。凭着这一点,易时就不用犹豫,拿着水杯出门去了开水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喻樰就走进审讯室,赵成虎猛然抬头,两人打个照面,喻樰笑眯眯挥挥手:“赵成虎,咱们又见面了。”
赵成虎的双眼布满血丝,骂一句家乡方言的脏话。喻樰慢悠悠道:“看来看守所的伙食需要改进,怎么吃几天皇粮吃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你姥姥的,不好好在窝里待着,没事做就来找骂?”赵成虎成功被激怒,居然还有力气干瞪眼,明明像只瘦死的骆驼,强行嘴硬,哑着嗓子骂,“臭警察,老子好好的,还没死呢,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