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衣冠
huáng舒莹的母亲第一时间就托人辗转找到了傅云宪,没找到凶手之前,先要追究经纪公司的责任。但傅云宪没接。非百十亿的标底请他挂个名,一般的民事案子他涉及得少,他让人转告huáng舒莹的母亲,待找到凶手再来找他不迟。
傅云宪推掉的案子还不止这一桩,甭管外头世道多不太平,他倒乐得在家休养生息。丁芪上门的时候,他正握着一把黑檀木柄的刺身刀,在厨房里做菜。
丁芪被阿姨招呼进门,一入厨房直着眼睛看傅云宪。傅云宪披着黑色睡袍,衣襟大开,胸前斑斑点点,嘴嘬的,或者牙咬的,又或者是指甲挠的,反正全是gān那种事才会留下的痕迹。
丁芪瞠目结舌,倒不是艳羡这幅健壮无赘的好身材,实是从没想过堂堂傅大律师会亲自下厨,瞧手势还相当娴熟,于是越发震惊,这种震惊,不亚于看见了征伐沙场百战不殆的将军捻针绣花。
这样的目光傅云宪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劈了一片连皮的鱼ròu,挤上两滴柠檬汁,便用刀尖挑给了丁芪:“尝尝。”
丁芪认出案板上的是河豚,脸色一下绿了,摆着手说,自己不怎么爱吃鱼生。
“让你尝就尝,毒死了我负责。”傅云宪向来耐xing欠佳,自己的命令别人岂有不从之理。他脸一沉,刀尖往对方眼皮子底下一送,刀刃折she雪亮银光,硬是bī迫着丁芪张嘴。
丁芪只能凑头过来,哆嗦着两片肥厚的唇,小心翼翼地咬住一点鱼ròu,嚼也不嚼,直接生吞下去。
“嗯,新鲜么。”傅云宪看似满意,取了gān净擦布拭净了刀尖,继续片鱼ròu做菜。
“新鲜,新鲜。”丁芪忙不迭地点头。
傅云宪看他一眼:“那再来一口?”
“不用,不用。”丁芪忙不迭地摆手。
丁芪刚刚送张仲良出了国,想起手上有几个案子,便借探伤为由,过来听听傅云宪的意见。所以见面之后二话不说,先拍马屁:“傅爷放话说不接案子了,是暂时不接,还是永远不接?你要不接案子了,那是整个律师界的损失。”
傅云宪专心手上的刀工,轻描淡写地说:“先歇一阵子,以后接不接看形势。”
丁芪问:“我今儿刚刚送张爷出国,挺感慨的,不知道傅爷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偌大一个中国律坛,也就张仲良与傅云宪当得起这声“爷”,丁芪这一路数的律师,本事不多大,倒是很懂得尊贤敬长的道理。
“小东西事业刚起步,想留在国内,那就随他吧。”傅云宪也不是不听劝,丁芪之流说话没分量,张仲良的提议还是很值得考虑的,只不过,到他这个地位,名利已然是身外物,若他不自找麻烦,麻烦也很难找上他,在哪儿歇息其实都一样。
丁芪瞥了一眼方才给自己开们的阿姨,笑笑说:“傅爷挺大方啊,自己做饭,倒让保姆休息。”
烹饪并非傅大律师的爱好,他吃东西没什么大讲究,但给许苏做菜却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傅大律师也从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主人,何况阿姨在看的节目是《缘来是你》。
阿姨很喜欢这类相亲节目,好像女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无师自通,喜欢并擅长说媒这个活动。阿姨听见了丁芪律师的话,但仍一边慢条斯理地擦茶几,一边盯着电视看。她不怕老板有意见,因为老板明显对此非常纵容。
许苏特别上镜。
阿姨也奇怪,平日里看着不算特别打眼的男孩子,一上电视就光彩夺目,那偶或咬牙浅笑的小模样,往死里勾人。
主持人已经不是明珠台最帅的男主播刑鸣,而是一个满脸堆笑、满口段子的小胖子,正咋咋呼呼地向观众挨个介绍台上的男嘉宾。前阵子那个3号男嘉宾自恃混血儿的jīng致长相,打算往娱乐圈发展,找个理由退出了《缘来是你》,参加了明珠台的另一档素人选秀节目。
于是整个屏幕里就属许苏最闪亮,刚一出场,就被一阵此起彼伏的“老公”声给包围了。
也抬头看了眼电视,傅云宪嘴角微勾,貌似挺得意,他看上的小东西就是这么招人喜欢。他骂了句:“一个个痴痴癫癫的,瞎喊什么老公。”转头又跟丁芪讨论他手上的那个案子:“宁缺毋滥。找律师当上菜市场?宁可少接一个案子,也别降了自己的身价,谁讲价就让谁滚蛋。”
丁芪叹气,说最近刑辩律师的日子不好过,各地律协对新的《惩戒规则》都不满意,但又苦于没办法撼动上头的决定。姜书记下去调研就是严打的征兆,刑十马上也要来了,还不定怎么苛刻,到时候刑辩律师真的都别gān了。
提到姜书记去H市调研一事,丁芪突然深沉了,说了一句话。
山雨yù来风满楼。
不是好兆。
但傅云宪没有听见。
介绍毕男女嘉宾,电视机里的小胖子介绍起了本场明星嘉宾,傅云宪看见一张久违的美丽的女xing面孔,白婧。
许苏对此只字未提。
白婧是许苏青chūn期时的一根刺,被他连皮带ròu地剜掉了,余存深深一个疤。傅云宪记得,十几岁的男孩子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以后一定会娶隔壁的白家姑娘当老婆。这句话他握着拳头,说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