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宪睁开眼睛，看着许苏。

　　许苏有点怵了，还笑嘻嘻的：“一审已经判了，死刑——”

　　傅云宪随手从沙发上抄起一个垫子，拍砸在许苏脸上：“这叫小事？”

　　挺重的，许苏往后歪倒一下，但人不退反进，倒爬上沙发，盘腿坐在了傅云宪的身边。

　　“杀人放火什么的，对别人那是大案子，对你傅大律师还不是小事一桩。”许苏不是不知人命价重几何，但事关瞿凌xing命，只能尽量把话往小里说，他特别谄媚地凑上一张脸，以自己都觉得恶寒的语气道，“其实也不那么熟，就是他以前借我一笔钱我一直没还，杀人偿命，也不指望判得多轻，只要能救下一条命，我跟他也算两清了。”

　　傅云宪问他：“什么样的人？”

　　“汉莫拉比”的桩桩事迹从眼前掠过，刚正不阿中都带了点蠢气，许苏其实不认同，也嫌他是一头不懂迂回变通犟驴，只堪一笑。他斟酌半晌，脑海中，一个个作践人的评价挨个蹦出，又悉数被他剔除，最后许苏决定以最简赅的答案回答：“好人。”

　　傅云宪面无半分波澜，但眼神之中，不屑之意明显。

　　“叔叔，你就当帮我一次，好不好？”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chūn，许苏自认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所以又把微微撅着的一双唇凑上去，想再向人傅大律师献个吻。

　　然而傅云宪抬了手，一把将他推开。

　　一记重推，许苏毫无防备，四仰八叉地跌下去，屁股落地，磕得尾椎骨都疼。他一下摔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仰着脸气咻咻地嚷：“傅云宪！你推我！”

　　“周末，约个时间和嫌疑人家属见一见。”傅大律师整完皮带整袖口，将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转身走了。

　　傅云宪走后就忽然变了天。一场突如其来的chūn雨浇散了五月的热气，许苏把自己关进房里，不顾门外苏安娜的聒噪，跟程嫣通了个电话。

　　与程嫣约定了见面时间，顺便做了做这个案子的功课。

　　除了心理特别变态的那一挂，杀人的理由不外乎为钱，为仇，为qíng。钱令人眼红，仇令人智昏，清俊正直的“汉莫拉比”为爱杀人，终究没过的了“qíng”那一关。

　　自古红颜多祸水，事qíng还得从程嫣说起。

　　瞿凌离开检察院后就进入了程嫣所在的公司万源集团，出任法务，两人同一公司不同部门，同居之后感qíng日笃。哪知程嫣与她的顶头上司、一个名叫邹杰的已婚男人出差时，竟被那色胚下药迷jian，还拍下了艳照与视频。一宿销魂之后，邹杰似乎对程嫣动了真心，一面以鲜花金钱殷勤追求，一面又以艳照视频威胁，打算把人绑在身边以供不时亵玩消遣。程嫣原先顾及面子，打算忍气吞声，不料瞿凌突然求婚，她终于决定为爱勇敢抗争，找到邹杰的老婆，把事qíng原委向人和盘托出，并严词拒绝了对方的要挟。

　　那色胚勒索不成又丢了大脸，恼羞成怒地放话要玩死程嫣。居然他还真有本事在瞿程二人的婚礼上派人掉包，将原本打算播出的新婚微电影变成了xing爱视频。主人公正是新娘子本人。

　　尽管及时关掉了播放器，但满堂宾客瞠目结舌，一场喜事算是彻底huáng了。程嫣痛不yù生，瞿凌也xingqíng大变，终日借酒消愁。一日他醉后去找那邹杰理论，没想到没碰上正主，倒碰上正主的老婆，酒后脑热，三句话不到便与人发生口角，瞿凌拿酒瓶击打邹杰的老婆又将她推下楼梯，造成对方当场颈椎断裂死亡。

　　若故事真是这个qíng节，非在庭上辩个过失致人死亡也不是不可以，但偏偏有两个目击证人看见了瞿凌行凶的全过程，证实并非失手推人下楼，就是蓄意谋杀。而瞿凌本人竟也非常慡快地认了罪，承认故意杀人，愿意以命偿命。

　　由于邹杰根本没在婚礼上播放的yín秽视频中露脸，去公司取证，也只能证明程嫣与他有过不正当关系，无法证明被害人也就是邹杰的老婆具有过错。所以一审打的是罪轻辩护，基本就是“有冤鸣冤，无冤讨饶”，辩护律师请求法院认定瞿凌的自首qíng节，顾念他白发高堂尚在人世、新婚妻子有孕在身，网开一面，从轻判决。

　　这个诉求还是很简单的，其实法院也不愿意老杀人，杀太多了国际影响不好，也不好看。然而被害人家属很有背景，不仅当庭放弃民事赔偿，执意要求法院判决死刑，还一边找人刻意渲染瞿凌的前检察官身份，有意制造舆论压力，一边派人去法院门前集结示威，要求所谓的公平判罚。

　　于是，一审判决毫无悬念，死立执。

　　第十一章 唇枪

　　向傅大律师讨一点时间比平胸妹子挤rǔ沟还难，但许苏硬生生地挤出来了，周日中午约见程嫣，紧挨着去酒店接郑世嘉，送他去明珠台录节目。

　　没叫傅云宪的专属司机，许苏开的车，车是傅云宪他二弟的，保时捷卡宴。

　　傅云宪有个弟弟，叫傅玉致，听名字很像亲兄弟，其实不是。傅玉致属于庶出，但庶得很有尊严，是傅老爷子抛妻弃子，攀上外头的富家小姐生的。傅云宪腾达之后不认老爷子，但兄弟俩感qíng还算不错，年龄差了近十岁，傅玉致一直管傅云宪叫大哥。

　　傅玉致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一生放dàng不羁爱自由，入过仕，下过海，gān什么都跟玩似的随便，偏偏仗着人绝顶聪明，玩也都玩得有模有样。若qiáng攀关系，他是早许苏好几届的政法大学的师兄，原本好好地gān着民商事非诉业务，不知怎么一朝醍醐灌顶，非要蹚刑事诉讼这浑水，便也循着他大哥的步伐，入了君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