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不曾走远
到家后,温馨给洛雪打电话,无人接听。温馨估计洛雪在忙,便发了信息过去,然后就去洗漱了。
睡前,温馨看到了洛雪回复的消息:
到家就好。本来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每次见到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恐怕以后不会有机会说了。我今天比较忙,都没有好好陪你。以后,我们会隔得很远。你一个人在沈阳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下次见到你,我会鼓起勇气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馨想,洛雪想说的话一定和冷逸有关吧。
温馨回复:
雪儿,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会一直记着你。在我内心深处,有你的声音和笑容,还有你手心的温度。我们会很快见面的,到时候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着。今天你忙一天了,早点休息哦。晚安。
开学报到的前两天,温馨和妈妈一起上了去往沈阳的火车。
温馨以前总是羡慕那些有家长送的同学,现在妈妈送自己去大学报到,她兴奋不已地在火车上“献殷勤”,一会问妈妈吃不吃苹果,一会问妈妈喝不喝水,一会问妈妈饿不饿。洗水果、接热水、买饭、泡面等事情,温馨全部包揽了。
她们在火车上度过了将近30个小时,晚上十一点到达沈阳北站。她先陪妈妈买了返程票,并坚持让妈妈买了卧铺。
她们在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一晚,次日一早,来到学校报到。妈妈替她铺好床,买好一切所需的生活用品。温馨带着妈妈参加了新生见面会。
高中三年,学校开家长会,温馨的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空的。
妈妈返程的前一晚,和温馨一起去逛了夜市。
夜市的街道两旁高高挂起红色的灯笼,古风十足。适逢开学,繁华的夜市上熙熙攘攘。温馨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她在一家“蒙古羊肉串”的摊位前停下,一回头却发现妈妈不在身旁。她赶紧原路返回,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小跑着上前挽着她的胳膊。
温馨很少挽妈妈的手,以前一家人去逛街,好像就是各走各的,或者妈妈会牵着弟弟的手。弟弟会调皮地赖在妈妈身边,但温馨不会。
妈妈对女儿的亲密举动不适应,笑着问:“怎么了?”
温馨小声回答:“没事,怕你丢了。”
妈妈说:“不会的,我一直在你后面看着你呢。”
晚上,温馨没住学校宿舍,陪妈妈住在旅馆里。
第二天早晨,温馨目送载着妈妈的计程车离开。她感觉到了离开妈妈的不舍,想起她之前的叮嘱,不禁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温馨一直担心:“妈妈没独自坐过这么远的火车,不会坐过站或者迷路吧?”直到确认妈妈安全到家了,她才放心。
军训,是大学生在劫难逃的经历。
每日晨曦时分站军姿,上下午严格的训练后,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重的让人不想再抬起,只想瘫在床上休息。
前几日最为煎熬,慢慢地习惯之后,温馨感觉好很多了。
每当温馨站军姿快站不住了,想打报告休息时,都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人都能坚持下来,我也可以。”
军训期间,提示休息的哨音、下雨、放假是学生们最期待的事情。
因为中秋节,军训暂停,放假三天。
中秋节前一天晚上七点,温馨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吃晚饭了吗?”
“吃了。你爷爷走了。”
爸爸的声音里有悲伤和叹息,温馨一下子明白“走了”的意思。
“爷爷不在了?你怎么知道的?”温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爷爷已经病了好几年,但她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嗯。你大伯通知我的。”
“爷爷什么时候走的?”温馨颤抖着声音问。
“昨天晚上。”
“哦,我知道了。”温馨多想掩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别想太多,这些事大人会处理。你好好读书……”
“嗯嗯。”温馨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像在做梦。
她挂断电话后,立刻拨奶奶家的电话,打了三个电话也没人接。她心里最担心的是奶奶,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后来是邻居罗奶奶接了电话,她对温馨说:“你奶奶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身体瘦了一大截……”
温馨只能是干着急,她自责懊悔,在奶奶最需要亲人时,自己不在她的身边。
温馨环顾宿舍一周,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室友正在打电话。温馨自己下楼,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了个小石板凳坐下。她拿出手机,在扣扣上给冷逸发了消息,却无人回复。
此时的她,像被雨淋湿的小草,但没有一把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伞。她静静地呆坐着,脑袋里思绪乱飞,想着现在奶奶家里的场景…… 过了半个小时,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冷逸的号码,依旧没有人接。温馨感觉越来越冷,就回到宿舍里。
室友见温馨魂不守舍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只回答家里的事情,室友也就没有继续问。温馨就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翻开那本蓝色的日记本。
2014.09.07 农历八月十四
就那样突然地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我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生离死别是谁都改变不了了的。
在我小时候,他总是牵着我的小手上街,给我买糖麻圆、麻花、葡萄酒,给我买漂亮的衣服、玩具;他也喜欢用下巴上的胡子扎我的脸;在繁星满天的夏季,我们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数星星,找北斗七星;每到寒暑假,他杵着拐棍走两个小时路,来接我回家……
他在深夜里被病痛折磨得不断□□的声音,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日渐消瘦的身体,深陷的眼窝;他看见我去看望他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欣慰和高兴……他也曾对我说过,躺在床上几年了,不如死了痛快些……
我常常在想,“善有善报”、“好人一生平安”那样的话全都是瞎话。为什么要让这样善良的人在老年遭受丧子,晚年遭遇不治之症?
他走了,不用再被病痛折磨,这也许是一种解脱吧。
爷爷,谢谢您给过我那么多的爱,我会一直记得您。我为您祈祷,愿您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开心快乐!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奶奶以后的生活……
温馨将思绪一点一点地折叠,小心翼翼地收藏在日记本中。
温馨度过了在异乡的第一个中秋。当晚,她做了一个梦:爷爷坐在灶门前添柴烧火,奶奶在切菜。温馨问奶奶:“爷爷不是走了吗?”奶奶说:“那是爷爷的灵魂,他在看着我们,我们也能看见他。”温馨看见爷爷慈祥地笑着,便走过去和他说话。温馨发现爷爷居然能听懂她的话……她想看看,灵魂是否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是摸不着的。她刚一伸手,爷爷就不见了……
她醒来时,眼角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