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德看他一脸沉默地站在旁边，心里酸酸的。

　　又和那女生说了两句话，上课铃响了，大家各回各位，方辛睿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方辛睿打开药盒，仔细地看了眼说明，这才抠了个白片儿递给德德：“吃了。”

　　德德二话不说直接张嘴，就着方辛睿的手把药接过来，嘎巴嘎巴嚼吧嚼吧咽了。

　　方辛睿：“？？”

　　德德咽完了药喝了口水，把嘴里的药渣子顺下去。

　　吃完药还意犹未尽地吧唧了两下嘴，舔了舔嘴唇。

　　方辛睿：“你是不是饿了？”

　　德德擤完鼻子把用过的纸巾顺手扔回给方辛睿，又趴下了：“甭说药了，你现在就是给我盛碗土，我也能白嘴儿吃干净喽。”

　　方辛睿：“……”

　　德德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偷偷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药盒子。

　　德德感冒是从来不吃黑白片的，也不是药物过敏，就是只要一吃完了就难受，心悸得慌——虽然他看见方辛睿本来就会觉得“心悸”，但他不介意让心悸来得更猛烈一些。

　　也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最近德德老不吃饭弄得自己营养不良，这次的心悸感觉比平时来得猛得有点儿过分。

　　第二节 课上到一半儿，德德就有点儿受不了了，趴在桌上视线都是模糊的，张着嘴进的气儿比出的气儿还少，把方辛睿吓得够呛。

　　德德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睁眼正对上黑着一张脸坐在病床旁边，仍然心有余悸的方辛睿。

　　德德忍不住笑道：“你知道吗，她们给你取外号叫包黑子。”

　　方辛睿也不问为什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德德侧过身，回视着方辛睿：“现在看还真是名副其实，整天黑着个脸，跟谁欠你钱似的。”

　　担心了整整一下午，在德德醒过来之后刚刚安下心来的方辛睿听到这儿再也压抑不住了：“你快吓死我了知道吗？！还想我给你好脸色看？想看你倒是给我活蹦乱跳的看啊！”

　　德德被他吼得怔住。

　　自打大一开学到现在，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方辛睿身上看到这么浓烈的情绪。

　　吼完了方辛睿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低着头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想吼你的。”

　　德德伸过手去拉住方辛睿的手，柔柔笑道：“我知道。”

　　时间在这一刻顿住，德德贪恋地拉着方辛睿，把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别对我这么好啊，德德心道，我会误会的。

　　第13章 【013】

　　这一天，方辛睿放弃了自己的21分钟，因为他不想生病的德德多受哪怕一秒钟的折磨。

　　德德的病不仅仅是感冒那么简单，还有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引发的心肌炎。

　　他醒过来之后方辛睿又找来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给德德做了一下简单的检查，又问了几个问题，方辛睿这才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原来德德有心悸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等医生出去叫护士准备给德德背Holter的时候，方辛睿这才又黑着脸对德德厉声道：“难受怎么不说？”

　　德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想到嘛……我以为就是这几天看小说看得太晚了，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呢……”

　　作死吃黑白片的事儿他没敢提，一方面怕方辛睿自责，另一方面还有点怕挨骂——虽然方辛睿知道之后肯定会自责到开不了口骂他。

　　方辛睿气得说不出话，喘了好一会儿才说：“来医院的时候辅导员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你先给家里再打个电话说一声吧，报个平安。”

　　德德“唔”一声，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伸手去摸了手机拿过来。

　　方辛睿看他拿着手机摆弄来摆弄去，就是不打电话，于是道：“想吃什么？”

　　德德想了想，眼下倒没什么胃口：“什么都行，别太油了，不是太想吃东西。”

　　方辛睿微微皱眉，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打电话吧，我去买点吃的。”

　　方辛睿正要出门，过来给德德戴Holter的小护士过来了，于是他又跟着一起回到病床旁边，帮着小护士给德德把那小盒子戴在身上。

　　等小护士和方辛睿都走了，德德这才打通老妈的电话。

　　几乎是电话打过去的一瞬间，德妈妈便接通了：“小王八蛋我□□大爷！你眼里还有你老娘吗？！说不给你钱你就不会自己朝我要吗？！你是想玩死我和你爹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之后，德妈妈也不等他说话，便抢白道：“你给老娘在医院好好儿躺着！你看我过去不抽死你的！”

　　德德蔫头耷拉脑地“哦”了一声。

　　电话那头儿传来德爸爸安抚妻子的声音，不多时，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德爸爸：“儿子？在听吗？”

　　“嗯。”德德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睛酸酸的，有点儿想掉眼泪。

　　德爸爸柔声问：“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德德能唧道：“还好吧，我也不知道。”

　　德爸爸无奈了：“你这孩子，自个儿难受不难受都不知道吗？”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德妈妈的咒骂声：“我就说不能让他离开咱们的视线太远了吧！你就不听我的！说什么男孩儿长大了都得放出去让他自个儿闯，怎么样？这就开始闹幺蛾子了吧！出去一年不到就回家跟我出柜，好么，这不到半年又把自个儿心脏折腾坏了！他这是嫌我活得太舒坦，要气死我啊！”

　　德爸爸只得又去安抚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跟德德讲电话：“你现在自己在医院吗？”

　　“没，有个同——朋友陪我。他出去给我买饭了。”德德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抠着盖在身上的白被子，努力瞪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德爸爸：“我和你妈一小时后的航班，到你那边大概得半夜了。你别等着，该睡觉睡觉，听见了吗？”

　　德德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德爸爸叹了口气：“你妈说话不好听，但她也是担心你。她那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德德：“爸，我知道。”

　　德爸爸：“那你好好儿休息，爸爸——”

　　德爸爸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德妈妈抢了过去：“小王八羔子你知道你闹着一出耽误我多少事儿吗？！我们到了那边也是先找地方吃好的喝好的去！等我们临走的时候如果我还记得的话会顺便去看你一眼的！”

　　德德又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里面传出的“嘟嘟”声，这才把手机放下来。

　　他有时候真的不太敢面对父母，他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可与被家人催着娶个女生回去耽误人家一辈子相比，他宁愿自己被父母骂一辈子——虽然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并且真的非常非常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