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跨年那天，顾家难得聚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饭桌上陈芳和顾磊絮叨着关心了一下三人的学业，最多问及的便是面临中考的顾莉，奈何顾莉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弄得气氛很尴尬。

　　今天顾莉没有化妆，其实顾小执也不奇怪，那个世界的顾莉也是很小就学会了化妆，还没什么钱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买路边摊上的化妆品，学着大人一样，把面孔藏在五颜六色的粉末下，和一起打工的小姐妹学着各式各样的化妆技巧，而那个时候的顾小执，每天在忙着看书，打算自考。

　　有些路，从开始就不同，然而这种不同，与天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顾莉有些地方比她早熟，但是真应该成熟点一些的地方，却始终没有长大过。所以后来才会发生那些一辈子也无法挽回的事。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顾小执一直觉得以前自己家里是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仅是活着便用尽心力，所以才无力维系亲人间的感情，现在才觉得，或许不仅仅是经济条件的关系。

　　吃完晚饭，顾小执裹着件大衣坐后院的门廊上看星星，其实也没什么星星，只是想找个地方发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都是些元旦祝福短信。

　　顾小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手机通讯录看了一遍，还真没有南遇的手机号，连条祝福短信也发不了。

　　顾小执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望着夜空喃喃地说：“元旦快乐啊。”

　　身后的玻璃门被拉开，一股热浪扑来，顾小执回头一看，是顾磊手上夹着根烟走了出来。

　　顾磊看见顾小执时，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吞吐的烟雾和顾磊气息呼出的雾气混合在一起，一团一团地在空中翻腾。

　　顾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挪了一下位置，坐得离顾小执稍远了一点儿。

　　“少抽点儿。”顾小执顺口说道。

　　顾磊有点意外地看向顾小执，顾小执望着夜空没发现。

　　“好，好。”顾磊笑得有点开心，又抽了两口，夹着烟的半只手便放下了。

　　顾磊答应的爽快，顾小执心里讶异了一下，记忆里那个爸爸，她每次这样劝时，对方都会来一句：“早点儿死了才好，活着干嘛。”

　　再过没多一会儿就会絮絮叨叨开始抱怨，抱怨没钱，抱怨孩子不孝顺，抱怨他的一整个人生。

　　其实顾小执喜欢戴耳机的开始，就是为了逃避这种无休止的抱怨和谩骂。

　　那时的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最近在学校还好吧？”顾磊问。

　　顾小执恍惚地回过神，点了点头说：“嗯。”

　　“其实三个小孩里，我一直最放心你，学习成绩看开一点，无论怎么样你都是爸爸的骄傲。”顾磊伸出手摸了摸顾小执的脑袋。

　　顾小执怔在那里，分不清从胸口涌起的感觉是什么，感觉眼睛热热的，便无声地转开了脸。

　　12点跨年的时候，顾磊和陈芳回房休息了，顾莉躲在房间里，顾杭在刷零点跨年特别任务，顾小执仍旧在啃书。

　　秒针过12点时，顾小执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叮叮叮响个不停，拿过来一看，认识不认识的短信一大堆。清一色都是节日祝福短信。

　　顾小执也很清一色地回了一句：同乐。

　　信息发完后，才消停下的手机又不消停了。

　　娜娜：同乐？顾小执！你要不要这样惜字如金！

　　顾小执底气很足地回了一句：你是群发，我不是。

　　窗外不知道哪家在放烟花，顾小执望了一下窗外浓重的夜色，头脑发热地从速描本上撕了张纸，拿彩色的标记笔唰唰唰地写了些字，然后披了一件衣服，下了楼。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顾小执轻手轻脚打开大门溜了出去，跑到隔壁那幢楼前的草坪上，抬头望向南遇房间的那个窗户，果然还亮着微弱的光。

　　顾小执低头在草坪里找了几颗小石头，朝南遇的那个窗户丢，一个，没中，两个，没中，三个，还是没中。

　　顾小执丢石头丢出了一身汗，手里的石头还剩下二颗的时候，终于砸中了。

　　嗒的一声，顾小执兴奋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靠在床上的南遇用手机在玩着游戏，听到窗户玻璃发出一声脆响，还以为是幻听，没打算理会。过了一会儿，窗户上又传来嗒的一声。

　　南遇确定应该不是幻听了，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窗外望了一下，窗外一片漆黑，并没有看到什么，恰好此时又一颗小石头嗒的一声打在了窗户边上。

　　南遇朝窗户正下方又好好看了看，终于把顾小执从漆黑的夜色里分辨了出来。

　　南遇拉开窗户，一阵彻骨的冷风就灌了进来。

　　“你干嘛？”

　　南遇就穿了件黑色的单衣站在窗口，大大的领口里露出嶙峋的锁骨，风吹得他的头发微微颤动着。

　　顾小执笑了笑没有说话，南遇借着微弱的光，看不太清楚那个笑容，在他晃神的时候，一样白色的东西倏地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落在了他房间的地板上。

　　是一个纸飞机。

　　南遇在楼下的顾小执和那个纸飞机之间犹豫了一秒，然后返身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纸飞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用一张普通的白纸折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南遇把纸飞机拆开，白纸上用蓝色的标记笔写着：新年快乐。愿你未来可期，心愿成真。

　　顾小执没走站在窗户下张望了一会儿，却不见那人再出现，寒风吹来，顾小执缩了缩脖子，有点沮丧地想走了。

　　顾小执刚垂下头，映在草地上的灯光忽然被挡出了大片的阴影，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窗户里飘出来，刚好落在了她的脚边。

　　？

　　顾小执弯下身捡起那个纸飞机，抬起头朝上看了看，南遇背着屋内的灯光斜靠在窗棱上，顾小执也看不太清他面容上的表情，只得冲他挥了挥手，带着满脸的笑意，蹦哒着回屋了。

　　南遇微微倾出身子张望着顾小执进了屋，脸上的笑意渐甚。

　　顾小执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盯着手中的那个纸飞机看，这个纸飞机叠得比她那个好看多了，再看看自己的掌心，明明是大冬天的，居然热得有点潮湿起汗了。

　　犹豫了一会儿，顾小执还是将纸飞机轻轻地展开看了。

　　白色的纸上用黑笔写着漂亮的两个楷体字：同愿 。

　　顾小执觉得这俩字儿看着寓意也满好，就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节后扑面而来的期末考试气氛更浓了，顾小执是不是学霸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应该是个书呆子。

　　最近气温降得有点厉害，都说要下雪，但其实，还真没见有下雪的意思，就是风越来越像刀子了。一到下课，开水间那里就要排队，从灌热水到灌热水袋的都有。

　　沈娜也弄了个热水袋来学校，居说上课是不能用的，不过还是挡不住有学生偷偷在用。

　　自习课，顾小执写题写得手都冻僵了，便放下笔搓了搓手，沈娜听到了动静便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