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一股浓郁的草莓味儿，顾小执说话时有些微的热气腾在空中，朦胧缭绕，南遇近近地看着她忽闪的睫毛，只见她嘴角一撇，推开了他，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蹲了下来，半垂着头。

　　南遇又有点儿想笑了，看着顾小执蹲在那儿好像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得也蹲下身柔声问：“你蹲这儿干嘛？起来，我们回去了。”

　　“回去？去哪里啊？”顾小执仍旧垂着头，说话的语调轻飘飘的。

　　“回家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最后一班地铁都要没有了。”南遇说。

　　“不要……我不要回去。”顾小执嘟囔着，“我……我不要回去……回去会被打的……”

　　南遇微微一怔，继而说：“没人会打你的，我们回家吧，来，起来。”

　　顾小执摆了摆手，将身子团得更紧了，说：“不要……我要静静，你让我一个呆着吧。呆着……呆着……就习惯了……”

　　南遇无奈地抿了抿嘴，拉起顾小执一只胳膊说：“行了，我背你，听话。”

　　顾小执可怜巴巴地看向他，还犹豫着，南遇没等她犹豫完，索性牵着她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将她拖到了自己背上，说：“上来，听话。”

　　顾小执嘴里呼噜噜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终是听话地爬到他背上去了。南遇背着她朝地铁站继续走。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你……别对我太好啊。”顾小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这就算对你好了？”南遇不禁觉得好笑。

　　“你……不要对我好呀……”顾小执还在重复着那句话，“……万一我回去了……就完了。万一……我回去了，会很难过的……”

　　“你要回哪里去？回家吗？”南遇问。

　　顾小执却并没有理会南遇的问话，自顾自嘀咕着。

　　“就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一个人也挺好的。”顾小执语调分不清是含混不清，还是有点呜咽，“……我…我会努力活下去……即使……一点也不……开心。”

　　“其实……大家都……有不开心……嗯……没什么，嗝～，没什么。”

　　南遇没再问什么，就静静地听着。

　　“你也有不开心吧，对吧。”顾小执忽然问。

　　“……”

　　“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但是我比你惨，嗯，所以我……就不同情你了，我……就是心疼。”

　　南遇眸光一动，沉默地看向茫茫然的夜色，夜这么冷，连月色都还着寒意，只背上温热异常。

　　“我……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唱什么呢……唱什么呢……”

　　顾小执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哼哼叽叽地唱起来：“嗯～嗯～嗯～人群中，哭着，你只想变成透明的颜色，你……你再也不会梦，或痛……嗯～嗯～嗯～”

　　顾小执把大段的词都改成了一个字，调调听着也忽高忽低的，但是还有几句，南遇听清楚了。

　　清晨，晨光熹微，寒霜薄露。

　　顾小执从混沌中缓缓转醒的时候，大脑中空白一片，坐在床上盯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发了近十分钟的呆，任凭在大脑中如何搜索，也搜索不出一点点昨天是如何回家的记忆。

　　她脑海中对于昨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火锅店门口和江雨植告别那段，再后面……再后面……

　　顾小执意识到一件事，她昨天晚上喝断片儿了！

　　抱着喘喘不安的心，顾小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床洗漱结束后，佯装无恙地下楼去吃早饭。其实这个时间都快要吃午饭了。

　　客厅和餐厅都空无一人，陈芳好像出门去了。

　　顾小执失望地倒了杯牛奶，返回楼上，路过顾杭房间，见门开着，顾杭又在打游戏。她走进去杵旁边看着顾杭打完一局，顾杭拿下耳机，瞟了眼顾小执，幽幽道：“醉鬼，醒了？”

　　“？！”

　　“别那个表情看着我，昨天敢喝成那样还让别人送回来，就应该拿出事后应有的淡定。”顾杭吐槽道。

　　顾小执还是一副“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呃……昨天……谁送我回来的？”顾小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连谁送你回来的，你都不记得了？”顾杭惊奇似地瞅着她。

　　“……”

　　顾小执心里默念祈祷一万遍……

　　“和你一起出去的南遇啊。”顾杭说。

　　顾小执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曲出自 五月天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

　　☆、第 31 章

　　顾小执犹豫再三，幽幽开口道：“哥……你有南遇的电话吗？”

　　“你要他电话做什么？”顾杭再度打开游戏界面，心不在焉地问。

　　“我，可能有点事儿要问他。”顾小执说。

　　顾杭将手机解锁点了几下，丢到一旁，目光盯着电脑屏幕里的游戏角色说：“自己看。不过你放心，他昨天应该没有把你怎么样。”

　　“……”

　　顾杭瞟了顾小执一眼，说：“他没把你丢大街上，你就要谢谢他了。”

　　亲哥……顾小执心叹。

　　顾小执盯着那串手机号码默默记下，返回到了自己房中，将手机号码存到通讯录里，盯着那个名字，犹豫再三，还是没能把电话打出去。

　　这个要怎么问？难道问，呃……我昨天喝断片了，我……没胡说八道什么吧？

　　靠！她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于是此事就让它过去吧，过去吧。

　　顾小执按下心思，将这件破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只是因为这个契机反而从顾杭那里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南遇的手机号，是顾小执没有意料到的。

　　除夕已至，顾莉的补课暂停了，顾磊也放假在家，家里人多起来，气氛也变得不同了。

　　电视里一天到晚在播放着春节特别节目，附近时不时也会有些炮竹声。

　　久违团聚的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着除夕团圆饭，一桌子的菜。

　　顾小执面色平静地坐在桌边，看着周遭的面孔和诱人的美食，突觉，这回真是恍若隔世了。

　　这番场景，曾被她许为到死可能都达成不了的愿望，她甚至想过，等再过几十年，她也老了，可能还会有机会这样把一家人聚到一起，她推着年迈到不行的老父，那人因为年纪太大，已不会说话，亦不会再骂人了，便坏不了气氛。

　　然而现在看着桌边一张张熟悉而年轻的面孔，心里翻涌的感觉，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