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悦人,窥人悦己》完结
“父亲病危了,他想看你一眼。”寇臣擅自闯入了他和周期两个人的家中,只留下了这句话。
换来的是寇准久久的沉默。寇臣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他没有阻止他,而是留下时间给他自己仔细斟酌。
寇准不知道他该不该去见这个名为“父亲”的人。他从出生为止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关于对他的印象实在寥寥无几。如果忆起,他只能忆起自己的母亲坐在圆木桌旁点着一支红烛,日日等待的背影。
她始终没有等来这个绝情的男人。只留下孤独的寇准和绵长的恨意。
他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年仅十三岁的他,跪在在白馆的门口,乞求这个男人来看她最后一眼。
屋外雷声轰鸣,她不停地咳血,目光已经涣散的盯着红烛燃烧,却仍然抓着男人送给她的玉佩,一直到死,都不肯松手。
这是寇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人低头。他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他痛苦的在暴雨中怒吼,屋内点着明灯的男人,却在莺歌燕舞之中享乐。
而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说想见他?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想见他,也许是因为临死前的心血来潮,也许是想要赎罪。
寇准是绝对不相信寇准“生而为臣”的言论。他不相信这个在母亲病死前都不肯见他一样的男人,是为了保护他们才离开的。他更相信这是寇臣一时阻拦他的借口,或者是名为父亲的东西冠冕堂皇的说辞。
所以对于见不见他,寇准的内心有些挣扎。他不想去,因为内心深处想让他也尝尝这般痛楚的滋味,可是如果拥有怨恨,反而是一种在意,寇准不愿被此束缚。
去看望病危的“父亲”,寇准这一生大概也只会有这一次体验。他面无表情的从衣橱中拿出了几套衣服,却仍然无法决定去穿那一套。
寇准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在衣服上纠结的人。他很清楚每个星期几应当穿什么衣服,如果天气有变,也早好想好了如何对策。
周期在一旁看透了。他说:“我陪你吧,一起去。”直到这时,寇准才做了决定。
最终寇准穿了一套很接近黑色的藏蓝色西装,庄严,稳重,却不会显得刻意。没有打领带,衬衫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寇准带着微笑看着周期笨手笨脚的帮自己抹平西装上的皱褶,然后将自己的袖子卷成了圆筒状。却并未制止他。
“呃?我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周期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小期,你做得很好。”寇准赞许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个称呼是周期要求的,不叫小叶子,而叫小期。因为周期这个名字给予了他另一个生命。
正在周期不好意思的时候,他看见寇准以很自然的姿态,悄悄地袖口放下来,正确整理好。
“喂,寇准,你说好的很好呢?有本事不要将袖子拿下来啊……”
周期笑着拽下来他的袖子。
到了医院口,寇准就看见迎接而来的寇臣。他被一群黑衣的男人环绕着。从身高上而言,寇臣没有他身边的黑衣男人高,刚刚及180。可是却第一时间让人感觉他就是主角。
这个男人迎接的笑意,恰恰好,不多也不少,亲切可并未失去威严。用笑里藏刀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小准,哥哥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亲热地招呼着寇准,可是在眼神掠过周期时,周期实打实的看见他眼中的厌恶。
“嗯。”微微颔首。这是寇准常用的方式。
“父亲大人快活不成了呢。这是你们最后的见面了。”寇臣的笑容是如此灿烂,毫无悲戚之色。这让周期内心猛然一惊。
他说得直接轻巧,甚至包含期待。就像是期待已久的美食终于上席,值得好好品尝。
这是寇臣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嫌恶喜好,表达的这般清晰。寇准也察觉到,寇臣细微的变化。
他的笑颜像拨开云雾的晴天:“父亲大人终于要死了啊。”这样喃喃念叨。而他身边的警卫没有流露出一丝异色,这表明他们全部都是寇臣的人。
周期预感到,寇家家主这次叫寇准来,很有可能因为愧疚补偿寇准。可是等到家主去世之后,寇臣和寇准两者之间可能会有夺位之争。
他只想和寇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祈祷寇准不要卷入这样的狂潮之中。
“寇准先生说想见他的儿子。”护士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说道。
寇臣侧过身,拦住周期,示意寇准进去。
寇准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不卑不亢的周期。其实连周期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身上潜在的变化,他越发的绽放出他的人格魅力,与他日不可同语。
寇准步履稳健的走进病房之中。身后的门关闭了,阻隔了他与外界。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床单,听到的是滴滴答答的心跳电音。
输着氧气的家主躺在柔软的白色病床,双眼紧闭,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这是寇准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相见,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很多画面。例如,那只沾上晨露的玫瑰在花瓶中凋零;例如,那枚,被呕吐上鲜血的玉佩,被母亲紧紧地攥在手心;例如,那个他苦苦哀求,能够见他一面的夜晚。
今时今日,他却见到了他。他的脸部的线条坚毅,两颊略微显得消瘦,吊着点滴的手,骨节突出,看起来十分有力。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家主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此时也注视着,琥珀色眼睛的寇准。
家主摘下了氧气罩,仔细的凝视着寇准,然后皱起了眉毛。
“你长得不够像你母亲,我不喜欢。”
寇准的面容,大部分遗传了家主的长相,只有少部分遗传了寇准的妈妈。
“我也不喜欢。”寇准这般答道。
大约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生离死别之中,还能如此镇定的讨论不相干事情的父子了。
两个人都很沉默,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皱着眉头,互相凝视着对方,病房中的空气像被冻结了。
“我听说你快死了。”寇准率先开口。
“嗯,我快死了。”家主也像回答一个今天吃饭或者不吃饭这样简单的问题,不曾避讳生死的问题。“也许我下一秒就死了。”
他的心脏机能逐渐减弱,五脏内附也已千疮百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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