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
“哎!一一,你的好朋友诺诺住院了!在5床!”
我回过头,疑惑的望着他,“你怎么才说?她不是在我之前结疗的么?住院干什么?”
他只是耸耸肩,“刚刚是情绪的铺垫啊!”我嘴里嘟囔着,“她怎么没和我说呢!”紧接着看着他的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突然明朗起来。
我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有如千斤重的黑影按压在我的心头,沉重的喘不上呼吸。诺诺……诺诺……你别吓我!我用力地吸了口气,使劲地闭了下眼睛,积蓄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力气,让自己能走过这医院的长廊。脑中诺诺的笑是那样的明艳动人,怎么都挥散不去。
☆、55聚散终有时(上)
55聚散终有时(上)
张奕宁先进了病房,我跟着他的脚步,却没有进去。我记得我住院的时候,1床到10床住着的病人都是重症病人,以便于管理。诺诺住在5床!为什么是5床?
隔着门上的窗向内望去,是我依旧熟悉的白色。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诺诺满脸苍白的躺在上面。我们上周还见过面的!她还气我说大学的生活多么的美好值得留恋!
为什么只隔了几天就在病床上了?
我恍惚的只盯着床上的人看,不敢置信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诺诺。她是那么的美好!为什么却遭受这么多的的磨难?我满嘴的苦涩卡在咽喉,吞不下吐不出,成串的难过缠绕在心间,揪成一块,难以呼吸。
张奕宁出来撞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他看。
“怎么不进去?”他轻声的问我,像是怕声重了我就会哭出来一样。
我的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连忙抹了去,问他:“她怎么了?为什么住5床?说实话!”
“我没想说假话啊!5这个数字你不喜欢?5是福啊!多吉利!”
我忍不住冲他发脾气,咬牙切齿地吼着,“说重点!”
“她复发了!三天前发烧住进来的,昨天出的骨穿结果,不容乐观啊。”
“怎么个不乐观?化疗不行?”
“你别和我瞪眼睛啊!她这次检查结果不太好!目前的治疗方案是先化疗,再做进一步的检查,看看能不能移植。”
我连忙问他,“需要做什么检查?”
“做血液配型啊!看看配对的结果。也得看她身体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移植。你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需要你的支持和照顾。”
我愣愣的盯着张奕宁的脸,熟悉的一脸欠他钱的表情,却有着异常的温暖,给我无穷的力量。我点点头,推门进去。
张奕宁拉了我一下,“你现在先别进去了,她好像睡了,等她醒的吧!你可以去我的休息室,当然也可以去杨卓的,他一会儿就下班了!”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走开了。 我没有去休息室,只是在5床外面的走廊椅子上坐着。我期盼着诺诺醒来就可以见到我,可我又害怕见到这样生病憔悴的她。
我把头压得很低,埋在身体里,像倒挂着一个被抽干了水分的大西瓜,只剩下丝毫不运转的废物残渣。也许这样最符合地心引力原理,不用花费额外的力气去支撑着,即使它混乱的找不到一丝头绪,就这样垂着也很好,可以因为充血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了?怎么没回家?”大杨杨揉着我的发,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在我的眼里是倒着成像,眼睛酸胀地抬起头来。他依旧摸着我的发,像是在为我梳理。我躲开他的手,重新把头埋下,闭上了眼睛,不想搭腔,不想任何。
他什么都没说,挨着我坐在我身边。他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陪伴,让我习惯去依靠。五年过去了,我依旧像儿时一样,轻易的就找到那个停靠在彼岸的小船,仿佛已不畏惧生命中的风雨。
我抱紧了他,咬着他衬衣的扣子,失声痛哭,泪水沾湿他的衣襟。他只是拥着我,一下一下安抚着我,让我发泄。
“诺诺住在了5床!怎么办?”我含糊不清的哭诉着。
“嗯,我刚刚也拿到了她的检查结果了。”
“很不好么?”我抬头望着他,带着恳切。
“一一,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有很多次在鬼门关徘徊,不也过去了?检查结果不能说明什么。”
“你那时候也害怕么?”我抓着他的手,紧紧的,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依旧是那个大大的笑脸,犹如和煦的春风拂过我的心间,“那时候我还小,各种心情都有过,现在成熟了。”
“那现在不怕了?”
他反握着我的手,“一一,无论在人生的路途中经历什么都不该怯懦。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孤苦的,我依然会坚定的去品味这种苦涩的滋味……
别怕!好好照顾她!如果诺诺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你的这段记忆也是你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
大杨杨之后就没有再说安慰我的话,只是在和我说着治疗方案和该去检查的项目。那些复杂的细节让我走出了悲伤,不在绝望中沉沦。
诺诺的哥哥离开了病房,他的肩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驼了些,是身上的担子太大了吧!他冲我点头算是打招呼,说诺诺已经醒来。我猛然起身,幸好有大杨杨扶了我一把,不然又该摔倒了。
“一一,你稳住你的情绪,不要给诺诺过多的心里压力!深呼吸调整一下。”
我回头看向他,心一沉。我生病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深呼吸调整的么?每次都那么的神清气爽充满着力量!他又该承受着多少我看不见的心伤?
我尽量的扬起笑脸,推门进去,高声地喊着诺诺的名字,以掩饰我的悲伤。她也咧着嘴笑着,纯粹的见到我高兴。
我有些用力的抓着她的手问他:“怎么不告诉我?”
“晚一点知道就晚一点难过!我希望你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我不准你说这么丧气的话!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我有些生气的推她,她却不像原来一样还手了。
“一一,我现在复发了,就需要移植。先不说我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手术的费用就是一大笔。我不想我哥有这么重的负担。如果老天真的要在我最美好的年华夺去我的生命,那肯定是某位天使看上我了,大不了就献给他,没准还能过上要什么来什么的日子。”
诺诺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但语气却豪气万丈,即使身体虚弱却依然和我心里的诺诺一分也不差。她就是这样,即使面对死亡,也可以洒脱且无谓。我突然想向天空大喊:为什么每个人在面对生死都是一样的渺小而脆弱?从前的我是!诺诺也是!我们只是沧海一粟,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等待命运的洗牌!
我倾身趴在她的肩上,抚着她的背,咽下泪水,生硬地变换着口型:“就你着脾气,老天爷才不会收你!你给我好好的!”
她也拍着我的肩膀,更像是安慰着我,“对呗!我还要陪你到地老天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