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
作者:公渡河
时间:2022-12-30 15:21:49
标签:公渡河
何其刚从一个梦境里醒来,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头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个很长很长的觉,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现在几点了?”他迷茫地问。
小厨房有扇排风窗,橙色的阳光打在上面,透过带着花纹的玻璃照在邢衍的身上,使他整个如同被圣光笼罩了一般。
“你不多睡一会儿吗?还是我吵醒你了?”邢衍背对着他说道,声音如同远处传来的安眠曲,何其听了他这句话只觉得两只眼皮打架,又感到有些困意。他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听着小厨房里传来呲啦的炒菜声,思绪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和父母住在乡下的房子里,用得还是砖头砌出来的土灶。但妈妈做饭一向很好吃,每天傍晚放学回家他就坐在自家楼上的阳台,听厨房里传来食物下锅的声音,一边做作业一边等待开饭。厨房建在楼梯旁,也是一个铁皮屋顶,上面摆满了盆栽,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曾经他被仙人掌扎过,还为了摘下玫瑰被刺划伤。春天来了,蝴蝶和蜜蜂同时来造访,他的嘴巴还被蛰出了一个大包,回到学校被同学笑了好久。如今回想起来,那都是美好而珍贵的回忆。
日月交替的傍晚总会令他感到莫名的神伤。
对时间的感知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何其的大脑也逐渐清醒,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反反复复迷迷瞪瞪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再次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邢衍忙碌地背影,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邢衍转过来看着他又问道:“醒来了吗?”
“嗯。”他低声地应道,这次是真的醒来了。
“晚饭已经做好了,你是要出去吃还是在里面吃?”
何其晃神了一下,有一瞬间,邢衍的背影竟与死去的母亲重合在一起,一定是他睡糊涂了。
邢衍穿着绿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他把炒好的菜盛在碗里搁在了一边。屋里渐渐地暗了下来,太阳要下山了,黑夜的序幕正拉下。邢衍走过去把屋内的灯打开了。
何其突然问道:“妞妞呢?”
邢衍回他:“他妈妈回来了,正在楼下做饭呢。我跟她说了今天下午的事,她说要谢谢我们。”
“谢什么?”
“大概是帮妞妞洗澡的事吧,她很担心妞妞会不会感冒。”邢衍动手把桌子搬了出去,何其也下床活动了一下睡瘫了的筋骨,把他做好的饭食端了出去。
很难得今天的卖相不错,大概是他厨艺方面的才能总算开窍了。何其把盘子碗筷在桌上码好后,邢衍也拎着两张椅子出来了。他顺便打开了阳台的灯,何其坐在椅子上,闻到了楼下飘上来那熟悉的辛辣味,立刻就知道谁家在做饭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这一顿饭吃起来比往日沉默。
邢衍脱下了围裙,他知道何其有心事,全表现在脸上了。自从今天下午睡醒以后,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何其从不主动过问起他以前的事,除非他自己主动提起。邢衍喜欢他这么做,对于一个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人来说无疑这是一种尊重的体现。所以邢衍会沉默地等待,像之前一样等他不经意地说起自己的过去,他只要在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呆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何其默默地扒拉碗里的食物,随口夸奖了一下邢衍,说他这顿饭大有长进,下一次一定会做得更好,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他们吃完饭,邢衍收拾了碗筷,何其仍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灯海发呆。
楼下传来了母女俩在阳台上的对话,好像也是刚吃完饭,妞妞跟在她妈妈身后出来晾衣服,她妈妈在教她怎么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湿衣服很重,她不小心掉在地板上,王姐只是小声地责备了她一句,便从地上捡起弄脏的衣服重新拿到水龙头底下,用水冲了一遍。妞妞高高兴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妈妈,脚上的塑料拖鞋在地板瓷砖上发出清脆愉快的声音。
何其听着她们你来我往一问一答的对话,觉得十分的有趣,忍不住笑了。邢衍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才知他刚才不是发呆。何其注意到邢衍楞站在门口,于是问道:“你傻站在那干嘛?”
他走过去,把椅子拉开坐在何其的对面,问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好笑的。
何其说妞妞和她妈在下面斗嘴,小姑娘嘴真溜,她妈妈也说不过她。
邢衍竖起耳朵想要听下面的动静,但楼下的两个人早已经进去了。没过多久却是传来了电子琴的声音,何其听到一下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邢衍也有点惊讶,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何其阻止了:“等等,你先别说话。”
他只好闭上了嘴,安静地听着楼下传来的很清晰的乐声。
“妞妞居然会弹一首歌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等楼下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何其兴奋地问他道。
“就是……稍微教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教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早上啊……”
“那么短的时间里学会的?”
“一个小时多一点吧。”
“你是天才吗?”何其的表情已经不能说是吃惊,而是震惊了,他说:“我在她们家楼上住了那么久,你知道之前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真亏你教得动她,救了附近人家的耳朵。”
何其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得过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妞妞先前将电子琴当作发泄的工具或者说是一架找不着窍门的玩具,一言不合就胡乱弹砸琴键,难为那把廉价的电子琴没有被她耍坏。而邢衍居然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教会她弹完了以前魔音入耳的《小星星》,真是了不起。最起码他以后都不会因为刺耳的噪音搞到心情不爽了。
邢衍说他没教多少东西,指型和琴键、认谱他都没教,妞妞学会这首歌全凭她的聪明才智,况且这也不是难学的曲子。
何其开玩笑地说你以后还可以做一名钢琴教师嘛,如果做不回钢琴家的话。你长得不赖,一定能赢得学生家长的欢迎。
邢衍虽说是笑着,但他的眼睛里的光明显黯淡了,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何其的目光从他脸上不自然地移开,注意到地板的凹陷有一处浅浅的水洼,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下午我睡着后有下雨吗?”
“没有啊。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下雨的声音了,在睡觉的时候。”
“你可能在做梦。”
“大概吧。”
话音刚落,一颗比豆子还大的液体从高空坠下,砸在了何其的脑门上。何其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额头,还以为是那只瞎了眼的小鸟在他头上拉屎,正要破口大骂,接踵而至的水滴陆陆续续地砸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
邢衍第一个反应过来要收桌子,何其还在摸着额头一脸疑问。大雨劈头盖脸,毫无怜悯地倾洒下来,两句话前分明还是个晴天,转眼间他俩就要成为落汤鸡了。
邢衍拖着慢半拍的何其跑了进去,躲进屋内,各自拍了拍自己头上和衣服上的水珠。外面下着大雨,他俩站在门口一同张望着连绵的雨幕,像旧时代躲进同一间古庙避雨的赶路人,慌张的夺路,檐下相遇,带着微许的浪漫湿气。后面则是邢衍一个人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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