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
作者:公渡河
时间:2022-12-30 15:21:49
标签:公渡河
何其的手却是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耳垂,视线放在他脑袋后面。邢衍此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何其嫌弃地说了一句:“你的脖子都没洗干净!”他甚至还凑过去闻了一下,“你头发那么长,总觉得有味道。”
邢衍摸着被他放开的耳朵,支支吾吾地说道:“真……真的吗?我洗过两遍澡了。”在茂盛胡须的掩饰下,他脸颊发烫,不由得低下了头。
何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对他说:“夏天到了,还是把头发剪了吧。”
邢衍不确定地说:“剪……剪了吗?”
“不剪留着演古装剧吗?”他将剪刀在手里咔嚓了两下,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邢衍又说:“你……你来剪吗?”
何其看着手里的剪刀沉思了片刻,下决心地说道:“行吧!我来剪,反正你自己也剪不了。”
吃过那碗皮蛋瘦肉粥,邢衍坐着放在阳台的椅子上,何其好不容易找到屋顶用的剩余蓝色塑料布,剪出合适的形状,学理发店的样子盖在他身上,用夹子在脖子后面固定住了。一切准备就绪,有模有样。邢衍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第一把刀在他的脑后落下。何其将那粗糙的马尾横腰剪断,多年没修理过的乱发在他肩上散落开来,剩下的这些头发统统没有逃过何其的剪刀,尽数掉落,如同一场黑色的雪,围着他落下。
他选择在这时候开口:“你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些?”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何其还是听到了,他抓剪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邢衍感受到了他的停顿,喃喃道:“我在白水桥上自杀,是你救的我……还请我吃饭,给我上药,帮我买早餐,现在还给我剪头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听到这里,何其怔住,不由得想:这是怎么了?突然间疯魔了?
然而更疯魔的还在后头。
他将脸埋在手掌里,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指缝。何其一时举着剪刀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听他的喉咙里突然挤出了一声:“疼——”何其赶紧绕到他前面,拉开了他的手掌,问他哪里疼。两只眼睛糊满了眼泪,左眼红肿得吓人。何其将毛巾在他脸上擦了擦,又是抱怨又是责备地说道:“眼球出血就不要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真不像话。”
邢衍看着他,无法控制迸涌的泪水。
他握住了那双为他擦泪的手,将其放在脸上。何其象征性的动了一下,没有抽开自己的手,他放弃了挣扎,任由刺痛男人的眼泪沿着手指滑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又矛盾的人?一边嫌弃和怀疑,却对他这样的社会废品给予关怀。就好像温柔是他的天性,那些猜忌和多疑不过是后天沿着他的体表顺藤爬上来的寄生物。
世上再没有这样对待他的人了,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更何况他曾说过“我爱你”。
我爱你——
多伟大的三个字,邢衍曾在桥上大声地说凭着这三个字他就能活下去。
如今他是真心那么想的。
一看见何其的脸,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他要拼命地控制自己,才能忍住不去拥抱眼前的这个男人。
第7章 chapter 7
邢衍坐在开着灯的洗澡间里,抓着喷头的手在他脑袋上方移动,水洒下来,把他身上的断发冲干净了。
何其站在他身后,穿着短裤和背心,手里挤了点沐浴露,在手上搓出泡沫,往邢衍的脑袋上涂抹。反正他的头发也没几根了,用洗发露还不如沐浴露来得实在。
他给他理了个寸头,还顺便把邢衍的胡子刮了。常年笼罩在阴影处的五官终于露了出来,何其看着他都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原来你长得还不赖,干嘛要当流浪汉,真浪费!”
本来他要自己洗的,但是何其说了,怕他洗得不干净,把虱子带进来,他可受不了。
何其还说,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找到工作再搬出去。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每天洗澡,我有轻微洁癖,没法忍受别人身上不干净。”
邢衍看了一下积灰的地板,乱七八糟的桌子,随便乱放的数据线,认真地点了点头。何其对他的态度表示很满意,接着对他说:“你洗得不干净,我先帮你洗一次,以后你自己洗。”此话一出,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邢衍身上。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但是何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现,而是忙着把他之前换下的所有衣服用黑色的塑料袋打包起来,准备过会儿拿下楼扔掉。
他穿着何其刚给的一身衣服站在拥挤狭小的洗澡间,何其在他面前站着,手里拿了一张小板凳进来:“来,坐在这。”他把板凳放在地上,邢衍刚坐下,就被他揪着后领给拽了起来:“衣服呢,衣服呢。你洗澡穿着衣服洗?”
邢衍立马把身上的T恤脱了,在弯腰脱裤子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一下。
“你有的我也有,扭捏什么?赶紧脱了!别碰到水啊,不然没衣服穿了。”
他咬咬牙把八分蓝色校服裤从身上褪下,何其从他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裤子拿走了放在一边。邢衍底下没有穿内裤,他□□地背对着何其,垂着脑袋,脸色通红,在暧昧的光下看不出来。何其将手放在他肩上,半强迫地让他坐下。看见他双手放在自己的重点部位,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不由得白了一眼,在心里嗤笑:“两个大男人,还害羞个什么劲。”
突然他看见邢衍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不会吧……”
莫非他真是引狼入室,晚节不保?
何其弯下腰拿起沐浴露的时候还在想这回事,而且越想越可疑。再联系到这男人的行为,没法不往“那”方面想。谁会成日里哭哭啼啼,动不动眼泪哗哗的下,像决堤的黄河,滔滔不绝。他再次用狐疑的目光从侧面审视邢衍这个人,暗中吃惊:“该不会他表面是个男人,实际心理上是个女。所以家里人把他赶了出来,他才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如果他喜欢的是男的,那位不是很吃亏?”
他保持那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邢衍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他小声地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听听这娇柔的声音,瞧瞧这含羞的表情,再看看他整体的姿态!
何其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来。他把喷头打开,浇在邢衍的头上,彻底湿润了过后,把弄好的沐浴露抹在他头上,一边给他洗头,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邢衍。”他小声地说,为防止泡沫进入眼睛,邢衍紧闭了双眼。但是何其的手一直很小心,他把邢衍的脑袋往后放,尽量不让水和沐浴露碰到伤口。
何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点了点头,也对他说道:“我叫何其。”
“何其。”邢衍闭着眼睛念了一下他的名字。
互相知道了名字就算正式认识了,何其暗搓搓地试探道:“你会不会希望我叫你别的?比如说你的小名,或另外的名字。”
“别名?”邢衍迷惑了:“我没有别名。”
看着他皱着眉头,不解的表情,何其又问道:“叫你邢衍就可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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