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夏的男人
这是诈欺啊!看著李夏炎那张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的清秀脸蛋,他一边讽笑想著,顶著一张诚恳的脸,却是做著这般让人心生厌恶的低级事情。
「很抱歉,合约上写了,既然付了钱、签了合约,如果你要退房的话,租金只能退一半。」忍著想爆发的怒气,李夏炎沉声说著,浑身为眼前这该死的家伙眼底那些既嫌恶又轻鄙的光芒而隐隐颤抖著,他也想把那叠才拿过手中还未热的钞票往他的脸丢去,可是为了出一口气,他有些得意的说道,想激怒他;为了维持生计,虽然也会有客人不满自己的服务而出口叫骂,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南宫仲夜这样,彷佛被宠坏了的有钱公子般,用著见著了低等的生物的眼光不屑鄙视著,如果他的态度能够好一点的话,其实自己也不会说第二句话,也会立刻退钱给他的。
「你!……你觉得我会让你占这种便宜,吃亏的摸摸鼻子离开吗?」冷笑著,南宫仲夜周身散发著惊人的怒气,似是下一秒便会出手揍人。
「那你就住下来罗!反正钱已经给了,无论你住与不住,我都没有损失。」成功的激怒了南宫仲夜,他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害怕,但随即出声回击,一副街头地痞的轻佻模样,伪装著软弱的外表,也让男人的眼中有著杀人的欲望。
「……哼!好,我住,你不要後悔就行了。」迈开步走入,那高大的身子塞进狭小的房间里,看起来隔外不协调。
「这两个月请你多指教啊!李、老、板!」迎面的冷笑,就像是恶鬼的咆啸般,李夏炎看了他许久,才转身下楼。
直到独自坐回柜台时,他状若无事的拿起笔,双手却不住的抖著,好久没和人正面冲突了,一想起那些画面,李夏炎有些想笑。
果然老了呐!年轻的时候为了女人,他也曾与同伴、同年纪的同性叫嚣,当时的自己就像初生之犊般,连恐惧都抛在脑後;而现在,不过是与南宫仲夜一场对话,甚至连骂也没骂,却惊怕的接近怯懦,究竟,是那个男人太有威胁感了?还是自己真的变得怕事呢?
「爸爸。」衣角被拉了拉,他回神看著身旁,那抹小小的、仍是面无表情的儿子,既使眼底仍是无机质的平静,他却觉得安心起来。
「肚子饿了吗?我们来煮晚餐吧!」扬笑,李夏炎的内心也坚定起来,儿子在看呢!他怎能像个没胆的男人,让自己的儿子看笑话呢?
「嗯。」点头,李默之甚至没有追问楼上的争执,深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在经过楼梯时沉默的注视著。
走出浴室时,南宫仲夜的眉间没有放松过,虽然周遭的环境破旧中有著乾净,但他却仍有著被污秽沾身的感觉,擦著湿发,洁白的毛巾散发著阳光晒过的香气,既乾爽又舒适;坐上沙发时,底部那种被扎到的痛感让他又快速站了起来。
「什麽鬼东西啊?」迟疑了一阵,他才伸手抚触,上头的布面老旧,但仍有著平整的乾净,不像是长久未经使用、风吹雨打後的乾涩粗糙;一边上下摸著,那触感像是从前母亲腿上的布料,总让他趴著玩闹般,即使质料不好,但却还是温暖的叫人愉快。
「什麽嘛!里面的钢丝都断了,要怎麽坐啊?」他嘴里仍是嘟嚷,手掌却久久不肯移开,感受著遥远的记忆,直到好久之後才肯放手。
移至窗边,不过才入夜不久,不同於大城市的喧闹,这个接近郊区的旅馆更是有著死寂,这附近只有几家还没关门的店家开著灯,几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聊天,也许是因为太过偏僻且又不是旺季的关系,来往的人潮少之又少,来到这座城镇时他也只见著几个冲浪客走在路上,既悠閒又兴奋的。
想起什麽般,南宫仲夜摸出上衣口袋的香菸点燃,唇角也嘲讽似的扬了扬。
叶隔非应该也来了吧?那个给自己旅游地点的年轻男孩,虽然说自己在完事後丢给他支票的举动挺伤人的,但,他也应该习惯了吧?在一间名为『蔷薇苑』的酒店里当服务生,他怎麽可能单纯天真呢?货讫两银的方法不是比较好吗?所以当他面对男孩快哭出来的模样,也不过是笑了笑就离开了。贫穷的时候,别人爱的是他隐约散发的、能让人感觉安全的气势;有钱的时候,他们更爱著他的钱,这就是人不是?永远只看著外在,一边努力讨索,还贪心的要著全部,怎麽可能呢?
冷笑著望著窗外,突然盈满鼻间的饭菜香气让他回神,那股像是家的味道的香气,有著明显的温暖,被那字眼推拒在外太久了,久到一闻见属於家庭的氛围,就让他忍不住寻著那股香味,直到下楼後、看到另一头密闭的厨房里,那对父子的和乐画面。
「喂!你们这是什麽破旅馆啊?没有供应餐点的吗?」冷哼了一声,南宫仲夜出现在门口,依著门框的举动,快速的消灭了年轻男人脸上的微笑,脸皮也微微僵硬起来。
「抱歉,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帮您附上一份,请您去楼上等……」忍著美好气氛被打乱的不悦,李夏炎勉强笑道,偏偏那满脸狂傲、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却不等他说完,迳自的上前拉过椅子坐下。
「我等不及了,饿了一天,快盛饭啊!」不顾他瞪大的双眼,南宫仲夜瘫靠在椅背上,一副大老爷的姿态,不只是李夏炎愤怒,连一贯毫无表情的李默之都微微皱了眉,沉默的起身,准备帮忙。
「默之,我去就好。」僵硬的阻止儿子的乖巧,李夏炎深吸了一口气,才匆匆的走近厨柜,拿出碗盛饭,背对著两人,身影有著无可奈何的气恼。
身後,李默之盯著父亲的背影,许久之後才转头看向南宫仲夜。
「欧吉桑,不要欺负我爸爸。」平板的说完,他低头捧著碗开始吃饭,完全不理会男人可怕的脸色。
「小鬼,你说什……」脸色一黑,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无礼的称谓唤著,南宫仲夜简直想往他的头上敲去,偏偏李夏炎已经转了回来,不好在人家父亲的面前对孩子施暴,他可不想被说是欺负小孩子。
「拿去吧!」没好气的把碗筷放在他的面前,李夏炎又坐回椅子,一边用著关怀的眼神望著儿子,看他努力吞下讨厌的青菜,才微笑的专注进餐。
「……」拿起碗筷,南宫仲夜突然有一股自讨没趣的厌恶感涌上,明明人家好好的父子用餐画面,自己偏偏不识情趣的闯入破坏,显得极度的不搭嘎;然而,隐隐而生的愉悦也淡淡的在心底飘荡,能有人像家人一般的陪著,似乎连普通的饭菜也变的非常美味。
三个人占据各一方,偶尔只有李夏炎的几声问话与安抚,他安静的听著,感受著阔别许久的家的温暖,一边将脸埋入碗中,隐藏起那抹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夜里,仓促的脚步和随之而来的急切敲门声,惊醒了一向浅眠的李夏炎,他疑惑的揉著眼下床,直到开门之後,看著男人靠在门前,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多了一个房客的同时,他一边迷惑著男人的咬牙。
「你那该死的冷气,给我修好!」拉过他的手,南宫仲夜简直想杀人了,由於赶了一天路又找了许久落脚处,他累的不想出门猎豔,只想好好的倒头补眠,偏偏,窗边那台该死的冷气烂就算了,两光又秀逗的,忽冷忽热,让他不知道该盖上被子保暖还是该冲进浴室洒水降温,一气之下他乾脆跑了出来,一间一间的找出李夏炎,要他负责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