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天又开始冷了,只是这个冬天带给我的不止是冷。
爷爷走的那天是星期二,因为是冬天所以风很大很大,把玻璃窗都吹得哗哗响,我坐在座位上安静的听着第一节的数学课学的是几何中的椭圆,老班叫数学老师出去了下,不一会我就看见数学老师和老班一起走进来,我那时好似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握紧的笔尖深深的刺进木质的桌面,低低的埋着头,老班走到我面前让我和他出去,我不做声,恍若未闻,我们就那么僵持着,班上出奇的安静,我依旧不动,老班过了良久拍拍我的头道:“别难过,收拾好东西赶紧回去看看吧。”我依旧不动跟木雕似的,他们怎么能明白爷爷在我心里的位置,而我只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我怕我的哭声会吓着了他们。下课铃想起,班上依旧安静,我慢慢起身,慢慢收拾好书本,时隔多年我依旧记得心里的那份疼有几分,老班说:“我送你上车吧。”我摇摇头道:“谢谢您,不用了。”我慢慢走着穿过许多的教室,因为是下课所以很热闹,太阳也很大,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教室前晒太阳,我很冷,不是冷风吹过的冷,是心里的冷,安静的走,时不时有人和我擦身而过,突然有个冒失的打闹时撞倒了我,我被撞倒在围栏上,然后看到很多人七手八脚的拉我起来,老班那时刚好站在我身后,所以很快冲了过来,我的胳膊被撞得发麻,但那时好像不疼,麻木了似的,我不看众人,听着撞到我的人急切的说着对不起,我缓了一会儿,不看一人,不大不小的说了声“没关系”,就继续慢慢走了,下楼梯时,百舸和蒋帅他们迎面走来,我面无表情的走过他们,听见蒋帅在身后叫着,觉得很烦,不愿搭理,快走到楼下花坛边时,身后一人猛的拽住我,问怎么了,我半天没答话,他笑着道:
“怎么,我们又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我依旧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一群笑的开心,我慢慢抬头盯着百舸,一字一句道:“我爷爷走了。”他迅速的松开了抓着我的胳膊,我看着百舸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看着他变得严肃的脸,认真的对我说着:“对不起。”我没有答话,依旧像没看见任何事物一样的转身慢慢走开,后来百舸对我说,其实那天他们一直看着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出校门,直到上课铃响了很久,百舸说他那天心里很难受,一直过了好多年,我们都长大了时,百舸还对我说,每每想起那天,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最后一次听他说起时,那时他已快走出我的世界,我便问他“你还记得那天是什么天气么?”百舸沉默了良久道:“不记得,只记得你的背影,让人心疼。”后来他走以后,我发了条信息给他告诉了他,那天是一个晴天,阳光很好,很暖和,他回我为什么记得,我回他,一生之中谁没了谁都没有关系。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潜意识要逃避的东西,爷爷走的消息我一直回避,但却记忆深刻,所以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天气,我现在想是不是只要看到较好的天气时,我就会想起爷爷,其实那时的百舸是真的心疼我,所以一直过了很久他都记得我那时的落寞,排斥、忽视天气的好,我想我会一直活在他生命中,活在最原本的百舸的心中,每每当他看见熟悉的场面时,他应该就会心痛,虽然我们已不再是对方生活轨道中的平行或是相交。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面无表情,没有伤心,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很快倒退的房屋、树木等等,熟练的换车,熟练的上车,到镇上时,我却徘徊着不愿进镇,我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所以怕,但是还是走进离自己越来越熟悉的一切,它们并没有因为爷爷的离开而改变,甚至连颜色都不曾改变,不断有熟悉的人跟我打招呼,大多都是一脸同情的摸摸我的头说几句安慰的话,我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还没走近院子就听见弟弟很大很大的哭声,我心里一凉,加快脚步进去,爸爸和镇上的伯伯在商量着什么,我扫视了一周,并不停留,继续向爷爷的房间走去,短短的几十米,满满的站着一群人或哭或哀伤的立定,我目不斜视依旧穿过,突然有人一手拽着我,我回头见是爸爸,便说道,我去看看爷爷,就像平时叫爷爷吃饭时的语调,一成没变,他没说什么放开了我,我走进房,稍抬头就看见爷爷安详的躺在那,弟弟在一旁哭的伤心,见我回来了,仰着哭红了的眼看着我道:“姐姐,他们说爷爷走了。”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看着他哭的青筋暴起的脸道,去洗把脸,他懵了似的看着我,我便没搭理他,径自走到爷爷床前跪倒,显然他们已经给老人换过衣服了,我看着旁边的洗脸盆里有毛巾心想,刚才他们应该在给爷爷擦身,我拿起毛巾拧干水,慢慢给爷爷擦脸擦手。
再次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这些天一直忙着爷爷的事,和听从安排我和弟弟的抚养问题,我那时高二,学业很重,学校离家又远几乎不用回去,我跟父亲说我不用跟谁过,偶尔回来的话,我也只想回爷爷的屋子,而且爷爷临走时也曾说过这老房子留给我和弟弟与旁人无关,父亲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权利说什么,他的现“夫人”也有抗议过,不过都被镇子上的长辈们斥责了,还被告知,如果不服可以上法院,至此她才不再有话。长辈们说弟弟先跟父亲他们过,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那时我没有半点能力养活弟弟,弟弟,那时却说他要住校,他那时边说边看了看我还对我灿然一笑,其实那时我知道弟弟的心里年龄比同龄的大,但我不知道竟是大那么多,那天我很难过,紧接着就是存款问题,早在之前爷爷就把他的存折、房契和几件老东西让我收起来,说他年纪大了怕记不住弄丢了,我没做他想,只单纯的想,是老头说的那样,一直到人都散尽了,那些东西我都没提过,更没拿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明白这是老人给我们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倾其一生的最后的东西。
☆、杂乱的回忆十
次日醒来,程翼已经去上班了,床头放着他给我的字条:景秋,你知道我第一次是在哪里看到你的么?醒了别忘了吃早饭,厨房里有我早上榨的豆浆,还有点早上买的小笼包,多少吃点。
我又闭上眼伸手在枕头下摸索手机,半天才想起和程翼婚后的第二天他就帮我夜夜关机并把手机放在我床边的抽屉里,我打开抽屉取出手机等开机了发消息问程翼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那年我去南京取我的第一本小说出版的签约么?程翼回道:那是你第一次见我,而我第一次见你却不是在那时。我回想了好久好久,那时我还是百舸的女朋友,那时我还放不开百舸,尽管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和百舸不会有结果,但是是什么舍不得呢,我不知道,那天在商场手机突然来了信息:给你讲一个笑话,两个去过北极的人,一个说那边冷,我刚点燃的蜡烛火苗,立刻就就冻住了,另一个说,这算什么,我在那边刚讲的话,立刻就冻住了,需要放进锅里炒炒才能听的见。我闷了半响就是没想到要笑,回道:好冷。百舸回道:因为是在北极啊,你知道这在哪里看到的么?我继续回道:百度到的吧?百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男厕小便池墙上的文明用语。我恶寒,仿佛都能想到百舸那张笑的急剧变形的脸,恶狠狠地回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么?百舸回道:想抽死我,对么?我面无表情的看完百舸的回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机。八点下班时间,我换好衣服走出商场,匆匆拿着室内设计的材料要回培训班,现在弟弟的学业只到初中,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所以现在他的学杂费我都不太担心,父母亲那两边给的抚养费也够他的开销,一般每月还能结余不少,弟弟都自觉地存到银行卡里,我唯一担心的事以后他上高中的钱,虽然爷爷也给给我预备了上大学的钱,但也仅限,毕竟一个老人家没有收入,能做到于此我已是万分感激。我也知道以后要用的钱还很多,所以大学的录取通知到来的时候我没有高兴,只是当一张书签夹在正看张爱玲的《半生缘》,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