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卜说：“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询问殿下？他是最初的天使，他的年序远在我们之上。”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无论如何，我还是钦佩人类在短暂的时间里，明明失去父神的庇护，却取得那样的发展。请容许我提出一个请求，这个预言理应只有殿下和父神知晓，或许是雷米勒大人和我一样对新世界感到好奇，又或者他看在殿下的份上向我透露了一些，总之这原本不该是我们知道的，希望两位不要告诉其他天使——或许父神还没有决定好该怎么处置人类，在他知道未来人类可能犯下重大错误，被自己逐出天国后。”

“来自父神的恩惠虽然宝贵，但世上总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或者错误，只要父神想，他就可以轻易回收这些恩赐，父神有这样的权力，是吗？”

这是一句疑问句，但答案是明确的，别西卜不知道这位殿下身边的侍奉天使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看着乔笑吟吟的神情，别西卜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他肯定地回答：“是的，自然，父神拥有这个权力，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亏欠父神的恩惠。”

“谨记父神的恩惠，这是一件好事，不过别西卜大人，您也不要太紧张了，每个天使心中都有自己的准则，不要违背自己的准则，这也是生命的价值之一。即使父神收回曾经的宠爱，人类依靠自己的能力也取得了惊人的变化和发展。”

别西卜因为乔的话简直有点心烦意乱，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勘破自己的秘密，但是看乔露出的笑容，十分爽朗，毫无芥蒂，别西卜又很难怀疑对方心里的目的。

最后别西卜几乎是有些慌张地告辞，当然他表面仍旧伪装着平常的神态，礼仪与举止几乎无可挑剔——只是几乎，对于时常观察行为和神态的陈子乔而言，别西卜的举动仍旧不小心泄露他某些情绪。

当室内只留下阿撒兹勒与陈子乔，他们的对话就随意许多。

阿撒兹勒说：“是殿下差遣你来的吗？我实在有负殿下的信任，别西卜比我以为的要固执许多，我甚至……”他说到这里话就停住了，只是摇了摇头。

陈子乔却猜到阿撒兹勒未尽的话，并安慰说：“正是因为殿下知道别西卜谨慎和固执，所以才将这个任务交予你，即使你没有完成，殿下也会体谅的。对于别西卜，我们并不是勉强他投靠，你更不用感到愧疚。曾经得到神厚爱的人类也轻易堕落到地上，谁能保证自己身上的恩宠能永久？与其在天国度过这样乏味、备受管束的生活，为什么不去建立更好的国度？”

“我们拥有自己的思维，理当有喜欢的事物和想要做的事，并不是所有的念想都会带来罪恶，有些时候，或许只是因为生灵心里深处想要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愉悦和有意义罢了。”

阿撒兹勒点头，神情缓和许多。

“弥赛亚的预言是真的吗？听说他已经上万年没有离开圣殿了。”

“当然是假的。”

阿撒兹勒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弥赛亚的身份在天国十分特殊，他是父神亲手创造的天使，深受父神信赖，只是向来深居简出，天国神学书籍上不乏对弥赛亚的赞美，但也只是寥寥几笔，并不详尽。

“你当知道弥赛亚的尊荣，如果别西卜去证实这件事，将会给你造成不小的麻烦。”

当然如果殿下一力保护乔，那又另当别论，只是阿撒兹勒希望提醒这位能天使几句，他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陈子乔在人界时就从路西菲尔口中听闻弥赛亚，到天国后他对弥赛亚的了解更加清晰，当他知道别西卜始终守着底线不愿意走出那步后，陈子乔就想到借用弥赛亚的名号，上演这样一出戏。虽然别西卜根深蒂固的谨慎和古板不是那么容易冲垮的，但经过刚才的表现，陈子乔相信别西卜的心里会有一颗种子慢慢发芽，或许以后就能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相信别西卜，你坐在能天使君主的宝座上，眼里看到了能天使的处境，别西卜一定也是同样的。只是你选择了抗争，他一时选择了妥协，无论是哪种选择，我们的本心不会改变，只是希望天使们找到更好的生存方式罢了。”

陈子乔从奈扎宫离开，恰好遇见前来拜见的米迦勒、萨麦尔等天使。

因为千年圣日的演出而破格受到天国副君的赏识，进入凯赛尔宫工作，这件事令陈子乔和伊诺克在能天使中从默默无闻到声名大噪，然而对于自以为脚踏实地，每一步都靠自己实力前进的米迦勒而言，这不足以让他对这两位能天使另眼相看，甚至在米迦勒看来，这两位能天使如今能得到这样的成就，是有些取巧的。

米迦勒对陈子乔不假辞色，陈子乔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实际也不将他放心里。倒是萨麦尔，他资历很深，又在能天使中十分具有威望，对陈子乔却十分谦逊真诚。这会儿是例行的各军团长到奈扎宫报告的时刻，萨麦尔不能耽误时间，只好提出等会儿去陈子乔家拜访他的请求。

陈子乔看出一些端倪，他曾经听伊诺克和亚穆斯说过，萨麦尔是十分爽朗的天使，然而从陈子乔认识他起，他几乎一直是心事重重的。陈子乔大方道：“好啊，我会准备好招待你的茶点。”

陈子乔与萨麦尔道别，米迦勒目不斜视，率先走向奈扎宫。

在例行会议结束后，萨麦尔果然拜访陈子乔。

陈子乔先前就看出萨麦尔的欲言又止，所以拒绝这次和他一起回第一重天享受安息日的伊诺克，为萨麦尔保留了单独的谈话空间。

陈子乔的住所已经很多时间没有打理，但所幸天国没有好吃的、好用的，但稀奇古怪的灵质阵倒是不少，陈子乔就买了一个避尘用的，这次回来倒也不需要费心清扫，煮了一壶水果茶，从第九重天带回来的精致点心，就等萨麦尔上门。

萨麦尔吃着凯赛尔宫路西菲尔应陈子乔要求，侍奉天使应路西菲尔要求研制的新点心奶酪馅饼卷，却感到十分的食不知味。

陈子乔不勉强他，“有时候一些烦心事会降低自己的食欲。”

“抱歉，乔，我大概辜负你的美意。”

“这没什么，等会儿我可以邀请伊诺克和亚穆斯来品尝，我很喜欢这些创新的食物。”尤其在天国食物普遍不怎么美味的情况下，可惜他过去对食物实在没什么研究，以至于有心制作几道现代甜点，却无从下手。

萨麦尔说：“殿下一定很喜爱你，我曾经听说凯赛尔宫是十分冷清的，然而如今它得以变得这么热闹，里面一定有你不少功劳。”

陈子乔思绪转了转，他避重就轻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心。”

“是的，但是不难看出殿下或许愿意满足你各种要求，不要否认，当日去地面处置利维坦，殿下对你的宽容和保护，所有天使都看在眼里。”

陈子乔：“……”

“乔，我，我知道这或许让你很为难，但我坦白地对你说，现在的我不得不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提高自己的势力，天国除了父神，没有比殿下更高的权贵了，我只是想，偶尔得到特许去探望莉莉丝，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忠诚，和我身为死亡天使总军团长的所有威能。”

“……”

萨麦尔郑重又恳求地望着陈子乔，让陈子乔原本想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半晌后，他叹气说：“好吧，我们是朋友，我愿意替你向殿下表达你的意愿，但我不保证能够成功……”

虽然萨麦尔未来是魔王之一，但他现在权位不高，所图不小，路西菲尔也在韬光养晦的过程中，因为萨麦尔去触动神严令保护的禁区，陈子乔不知道是否会给路西菲尔造成困扰。

萨麦尔知道自己的要求令乔感到为难，但对莉莉丝日益迫切的思念和担心逼迫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萨麦尔对乔感到十分愧疚，陈子乔有了决定后，倒也不再烦恼这件事，反而安慰萨麦尔，让萨麦尔很是感动。

米迦勒在自己的书房里察觉到一丝灵质能的波动，他反应极快，双臂向前一展，熊熊的火焰就呈包围之势，将那不速之客团团锁住。然而火势虽猛，但米迦勒深谙火属性灵质术的操控，竟一点都没有波及房中家具或陈设。直到火焰中心传来熟悉的声音，米迦勒皱了皱眉，才挥手撤下自己的攻击。

陆斯恩不请自来，手段也算不上光明正大，然而座天使长副官的身份令他不会对任何天使轻易低头，何况米迦勒此刻职权在他之下。

“米迦勒，我为你带来座天使天得到的最新消息，我相信这是你目前需要的。”

“继阿撒兹勒当年参与利维坦任务中只指派萨麦尔与亚穆斯跟随就可以得知，阿撒兹勒不具备公平的品质。他疏远你，亲近亚穆斯，在殿下亲自带领的任务中，明明你的位阶更有随同的资格。”

“只要第一重天还有亚穆斯，不，更甚至有阿撒兹勒在，米迦勒，你的能力与理想就无法得到施展。拉贵尔大人欣赏你的能力和志气，他愿意帮助你，更是希望天国能摆脱那些因为积年累月的权势而被私心蒙蔽的掌权天使，由你来领导能天使，或许能天使能真正得到发展。”

“机会就在眼前——首先，你可以先除掉亚穆斯。”

“米迦勒，你与我并不是将能天使带入权力的倾轧中，只是权力必然伴随着牺牲，现在的牺牲将来必有所得，你对于自己受到的不公对待难道不感到气愤吗？想一想，在能天使的城市，甚至整个天国中，有无数天使同你一样，他们正期待更全能的上位者。”

米迦勒：“……”

　　☆、第1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