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照彩云
江泉的嘴上还有一根面条,他吸溜进去,说:“你这碗面几乎一口未动,一会让阿依莫看见了定然以为你嫌她做的不好吃!”他朝陆一鸣挤挤眼睛,“老彝胞,话多心眼多!”
陆一鸣盯着他看几眼,问:“你跟阿依莫……”
江泉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心里只有梅梅!”
陆一鸣拿起方便面叉子搅了搅面条,“梅梅不过在这里呆了三个月而已!你其实用不着一辈子守在这里!”
江泉把面碗放下,“她说她喜欢这里,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格桑花!她喜欢这里,我就在这里陪她!”
两个人默默碰杯喝酒,江泉说:“不说我了,你呢?还在找汪白妙吗?”
陆一鸣摇摇头,“不找了!前几年我把自己的工资,姐姐给我的分红全部都拿来雇佣私家侦探,甚至我在网上还发起了悬赏令,悬赏500万找她。结果通通都是一无所获。后来姐姐断了我的分红,就凭我那几个死工资,也无力找她了。”他苦笑一下,“得亏了这几年不找了,姐姐才又恢复了我的分红。要不然,你空手套白狼让我给你搞药,我怎么能弄得来!”
江泉闻言脖子一扬,“空手套白狼!说的多难听!等药卖出去,我会还你钱的!”
陆一鸣点点头,把手里的易拉罐嘎吱嘎吱捏扁。他端起方便面吃,江泉突然说:“不管怎样,你好歹还有个盼头!不像我……”
陆一鸣胃口尽失。两个人又喝了一气。对面的群山黑漆漆的,唯有一处亮着雪白的灯光。只是距离太远,看着倒想是一片斑斓的光点。陆一鸣指着那灯光问道:“那里是哪里?怎么那么亮?”
江泉答道:“那里就是这次闹瘟疫的地方。那片灯光怕是进驻的医疗组。”
“看着挺远!”
“人都是流动的,老彝胞尤其能走!隔壁村子就有人被感染了。你明天就回C城去!”
“我被范秦明停职一个月,回去也无聊,我要在这里散散心!”
“那你去成都散心吧!别呆在这里!”
“喂,三年不见,一见面就赶我!药送到了是吧,用不着我了?”
江泉撇他一眼,弯腰朝楼下喊:“阿依莫,上来拿碗!”
楼下静悄悄的,一会就听到了蹬蹬蹬上楼的声音。阳台另一头的房间里走出来那个叫木根的年轻人,他端着脸盆到水龙头跟前洗漱,朝着陆一鸣腼腆的一笑。阿依莫还在生气,看也不看江泉一眼,风一般冲过来拿起面碗,看到一个碗里还有面条,便嘟哝了一句:“浪费!”然后又风一样下楼了。
木根很快洗漱完回屋去了。陆一鸣小声说:“你们医院的医生好年轻!”
“木根吗?他是专科毕业的,刚来我们医院。我这个院长还要兼做老师呢!”
两个人闲谈了一阵子,稍微洗漱一番,在双人床上一人躺一边,抵足而眠。
早上在晨光中醒来,陆一鸣觉得口干舌燥,洗漱的时候发现鼻子里还有血丝。这里简直太干燥了!他推醒江泉,“这里太干了,我得补充水分和维生素,有水果吃吗?”
江泉揉揉眼睛,“吃了早饭你就回去,西昌、成都多的是水分和维生素!”
陆一鸣爬起来洗脸,他说:“我不走,至少也要待上一两周!”
洗漱完后,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昨天晚上和衣而眠,衬衫已经皱巴巴。他下了楼,从面包车上拎了一口箱子上楼。从里头翻出T恤和短裤换上。江泉见他备用衣物都带了好几套,知道赶不走他,便说:“今天我们镇不逢集市,你一会开上面包车去隔壁贡莫村,买些水果回来。”
“贡莫村怎么走?”
“出了镇子有个三岔路,往左去西昌市区,向右去贡莫村。”
陆一鸣开不惯曲里拐弯的山路,面包车开的十分缓慢,等到达贡莫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镇子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菜市场。今天是贡莫村的赶集日子,很多大山里的老彝胞都背着山货到镇上来了。老彝胞们个个皮肤黝黑,经年不洗澡,身上的味道着实不大好闻。陆一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了一阵子,看到的都是买蔬菜和干货的。他被菜场的气味熏的头昏脑胀,正打算退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再向前走几个摊位就是一片买水果的区域。五六月份正是吃水蜜桃的季节,一个彝族打扮的妇人面前放着两个竹编的提篮,一篮是水蜜桃,一篮是杨梅。一头金黄卷发的汪胜利正蹲在提篮跟前跟老妇人讨价还价。
陆一鸣的心砰砰跳。虽然他跟汪胜利不过见了数面,这中间又隔了这么多年,可不过是看到了一个侧脸,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也许是汪白妙对他太过重要,也许是他在她消失的岁月里无数次回忆过两人相处的细节以及周围出现过的人,所以他才这么笃定的认出汪胜利。他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并没有走上前去,就那么呆呆的看他。汪胜利最终什么都没买,到是趁着讲价的功夫吃了一大把的杨梅。陆一鸣听见他对果农说:“阿莫,你卖的太贵了,水蜜桃二十五块钱一斤,一斤才三四个,杨梅要二十块钱一斤,里面还全都是果核!太贵了,太贵了!”被他叫做阿莫的老太太见他吃了许多水果,最后却一点也不买,做势要打他,汪胜利灵巧的闪开,拎着一袋子菜跑了。
陆一鸣看着汪胜利的背影,这么多年过去,他个头没长,光横向发展了,变成了一个矮个子胖子。陆一鸣没有追着汪胜利去。这么一个显眼的外国人,常在镇子里的人都应该认识他。他走到果农的跟前,蹲下来问:“水蜜桃二十五块钱一斤,杨梅二十块钱一斤,是吗?”
这问题让彝族阿莫愣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白净的小伙子明显不是本地人,却一口讲中了她的价格。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出口是生硬的四川方言,“是!”
陆一鸣又问:“甜吗?”
“甜的很!尝一个,尝一个!”朴实的阿莫拿起一个桃子在自己的外套上擦了擦,递给陆一鸣。
陆一鸣接过果子却并不吃,就盯着一篮子水蜜桃看。老阿莫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笑着说:“看又看不出甜不甜,你吃,吃!”
陆一鸣还是没动,他低着头问:“阿莫,您认识刚才的那个外国人吗?”
“外国人?哦,你说汪胜利啊!认识啊,他家在镇东头开了个中医馆,叫什么……”她扭头问旁边的另一个果农。两个人用彝语交流了两句,她回头说:“妙一堂。”
陆一鸣心跳的不那么快了,手却哆嗦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阿莫,水蜜桃和杨梅我都要了!连提篮一起给我吧!”
陆一鸣提着两篮水果站在妙一堂的门口。这是一个带院子的民房。院子里放着几个竹簸箕,簸箕里晒着各色中草药。有个女人正站在簸箕跟前,拿一双筷子翻动草药。陆一鸣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跟汪白妙见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天地没有了,院子没有了,行色匆匆的人流都没有了。他的眼里只余下一个汪白妙,聘聘婷婷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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