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顾怀修朝她微微颔首,对冷漠不近人情的顾三爷来说,这便是很恭敬的姿态了。
林晚音与顾怀修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当成了普通的礼数,回以一笑。
徐老太太差点气歪了嘴,顾老三什么意思?在她面前目中无人,却对儿媳妇恭敬有加?
她的眉峰刚挑起来,顾怀修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太太先。”
徐老太太的脾气又迅速地消了,算顾老三还懂点事。
扬着下巴,徐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先走了,玉溪、云溪不知道大人们暗中作下的婚姻约定,只把顾怀修、陆铎当面馆的熟客、来福的主人,笑笑就跟上了祖母。清溪扶着母亲手臂,眼帘低垂,僵硬地往前走。
顾怀修、陆铎一转身,排在了母女俩身后,舅舅在左,外甥在右。
陆铎贼笑,故意扭着胳膊戳清溪左胳膊。
顾怀修就当没看见。
清溪心一跳,她知道身后是顾怀修,他,他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动手动脚?
小姑娘咬了下嘴唇。
陆铎见了,学清溪的动作给舅舅看,当然,清溪咬唇娇俏动人,放到陆铎脸上,滑稽可笑。
顾怀修没看清楚便即刻收回视线,嫌碍眼。
陆铎感受到了来自舅舅的嫌弃,暗嗤一声,继续戳清溪。
清溪忍。
陆铎继续戳。
清溪也是有脾气的,分别之前,没好气地瞪了顾怀修一眼。
所以,顾怀修跟着他的小女人走了一路,就只得到了一记眼刀。
没关系,记在账上,下次见面清算。
归家后,女人们各自回房,清溪、玉溪都有单独的闺房,小云溪还与母亲睡一屋呢。
“娘,我给你梳头。”洗漱结束,云溪攥着牛角梳,要献上她的生辰礼物。
林晚音心里暖融融的,抱起小棉袄亲了又亲。
梳了头,林晚音侧躺着,柔声给女儿讲故事。
玩了一天的云溪,很快就睡着了。
林晚音吹了煤油灯。
房间里一片黑暗,屋里屋外静寂无声,林晚音平躺着,闭上眼睛,脑海里竟然全是韩戎的影子。
她不想想,烦躁到失眠。
翻来覆去,不知何时,林晚音终于睡着了,却没想到,韩戎又出现在了她梦里。梦里的男人,端着漂亮的蛋糕一步步朝她走来,他笑着教她吹蜡烛,他低声祝她生日快乐,梦境一转,他站在楼梯下,仰头唤她:“晚音……”
然后,梦境在这里结束,林晚音醒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耳边是幼女规律的呼吸,身边有人陪,心里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周一,林晚音忐忑地去了韩家。
韩戎不在,迎接她的,是穿着白裙子的韩莹,被韩戎呵护长大的小女孩,乖巧懂事。
林晚音相信,韩戎是个好父亲,但,两人没有可能。
幸好,韩戎言出必行,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第96章 096
十一月底,徐庆堂酒楼的装修进展已接近尾声,清溪特意煮了热汤去犒劳辛苦忙碌的工人们,在酒楼待了一会儿,确定一切顺利,清溪便回家了。到了老柳巷,清溪意外地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将什么交给门房。
清溪心跳加快,上次顾怀修约她去看电影,派来的就是这个黑衣人。
她牵着富贵往那边走,黑衣人送完信便朝巷外走,两人相隔五六步的时候,黑衣人恭敬地朝她点头:“大小姐回来了。”
清溪嗯了声,看着黑衣人冷峻严肃的脸,她忍住了打听那信内容的冲动。
两人擦肩而过,短暂的交流好像不存在过。
清溪揣着一颗紧张的心走进家门,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祖母派人将屋里的盆景都搬了出来,手里拿着剪刀逐盆修剪,妹妹云溪乖乖地在旁边看着。
清溪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过去看祖母修剪枝叶。
“装修的怎么样了?”徐老太太若无其事地问孙女。
清溪笑:“工头师傅说,只要天气好,腊八前准能完工。”
徐老太太点点头,道:“我看过日子,正月二十是吉日,就那天开张吧,不急。”
酒楼修好了也得通风去味儿,清溪算了算,正月二十正合适。
打听完正事,徐老太太朝客厅点了下剪刀,漫不经心地道:“有你的信,我叫人放桌子上了。”
清溪就等这句呢,掩饰着兴奋去看信。
看完了,清溪主动去报告老太太:“祖母,来福昨天下午生了两只狗崽儿,三爷请我去看。”
说话的时候,清溪嘴角翘着,眼里也都是笑。
徐老太太听了,看向被小孙女抱在怀里的黑毛富贵,颇为嫌弃地哼了哼:“别人家的狗一窝能生七八只,他那狗吃的比人都精细,看来都白吃了。”
清溪低头不语,心早就飞顾家别墅去了,想看看富贵与来福的崽儿。
“哪天去?”徐老太太又问。
“明天上午。”清溪小声道,瞅瞅祖母,她扯扯手道:“祖母,他,他留我在那边用午饭,还说教我学洋文。”
徐老太太皱眉:“你学洋文做什么?又不用跟洋人打交道,不用学。”孙女傻,徐老太太一听就明白,这是顾老三长留孙女的借口,以教书之名行亲近之事。徐老太太绝不会纵容顾老三,男女相处,婚前必须保持距离,否则腻味时间长了,顾老三占尽了便宜,半路悔婚怎么办?
清溪真心想学洋文,抱住老太太胳膊解释道:“祖母,您看杭城那么多洋人,如果哪天他们来咱们酒楼吃饭,我能用洋文招待他们,人家肯定会高看咱们对不对?关系熟了,以后他们便总来咱们家了,您也知道,洋人与杭城名流关系好,他们一来,也会带动其他贵客登门啊。”
徐老太太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清溪继续努力,红着脸保证道:“您放心,我都懂的,不会让他占便宜。”
徐老太太盯着小兔子似的孙女,心想顾老三真想欺负人,孙女这模样,能抵抗地住才怪。
她自有办法,拍拍孙女小手道:“既然你想学洋文,祖母给你聘位教洋文的女家教,趁酒楼开张前你都有空,让家教天天过来教你,学的还快。”
清溪眼睛一亮,这么好的主意,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白白浪费了这俩月。
不过……
清溪巴巴地望着老太太。
徐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道:“明天去吧,午饭前必须回来。”
早上九点,顾怀修派了黄包车来接清溪,汽车太扎眼了,容易令人怀疑。
清溪换了一件淡青色桃花刺绣的短衫儿,下面是浅色长裙,湖风吹过来,清溪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免得裙摆飞起来。黄包车离顾家别墅越来越近,清溪望着水波荡漾的湖面,心思终于从来福的狗崽儿转移到了顾怀修身上。
虽然两人都在杭城,但祖母看得严,戏楼匆匆一面后,她与顾怀修又一个多月没见了。
不见了想,要见了又心慌,在她家门口顾怀修都敢那么坏,去了他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