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洛素进电梯时，蔺空山抬握着老师的手臂，透过那消瘦的轮廓，更察觉出老师的体弱。
　　他没想到老师会来，但他也清楚，老师到场更能说明长辈对这场婚礼的看重。
　　她是真的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
　　蔺空山带着老师直接上了酒店顶层，现下婚宴现场还在进行最后的布置修整，其他客人都还在一层大厅等，顶层的人便只有刚上来的两人，以及还在忙碌的商洛晔他们。
　　一进到顶层，蔺空山和洛素都不由得怔顿了一下。
　　因为这里的布置与设想中的传统酒席并不一样，反而装置了大片的蓝冰，彷佛这是摆在高原冰川上的一场宴请。
　　这些大块剔透的蓝冰都只是置景，并非实体，因此室内还是很暖和。
　　顶层的空间很宽敞，尽管场内的人数不多，但蔺空山还是找了一会儿，才看到远处正和道具组商量着什么的商洛晔。
　　“我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发现，弟弟真的很厉害。”
　　面对自己的老师，蔺空山毫不吝啬自己对商洛晔的夸赞与欣赏。
　　“无论是专业领域还是日常生活，他都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对象。”
　　蔺空山这样毫不遮掩地向老师坦诚，主要还是想让对方放心。
　　这么厉害的弟弟足以料理好一切，不需要老师再费神担心。
　　但洛素看着这场内一眼便能看出工程量巨大的逼真置景，却若有所思。
　　她看了看远处仍在耐心作精细调整的商洛晔，又看了看身旁的宝贝学生，没来由地，忽然接了一声。
　　“那如果，他想做你的对象呢？”
　　蔺空山微怔：“……？您是说……”
　　洛素又悠悠看了一眼商洛晔，慢声道。
　　“假设，小晔他喜欢你。”
　　蔺空山已经回神，他笑了笑，道：“弟弟当然是很好的结婚选择。”
　　接着，他才补充道。
　　“不过，弟弟应该没有喜欢我，他只是在认真对待我们的合作。”
　　现下婚宴场内没有其他人在，Gold团队还在忙碌的众人也都和这边距离很远，因此蔺空山并没有避讳提起合作这件事。
　　他是真的全意在夸商洛晔。
　　而是说完这些，蔺空山还有悉心的解释。
　　青年嗓音很是耐心稳妥，好像让人下意识便会听信。
　　“而且，弟弟对我并没有强势的占有欲，没有自由空间的剥夺，更没有规训诋毁和成瘾依赖，怎么会是喜欢我呢？”
　　蔺空山说得安然，但洛素听见，却是换她又有了几分明显的怔然。
　　“空山……”
　　洛素敏锐地发觉了不对。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聊起喜欢，你会想到的全然都是负面？”


第40章 宣誓
　　相比洛素近乎惊讶的疑问, 蔺空山却很是安然如常，他道。
　　“这些不就是爱情的表现吗？”
　　青年说得理所应当，神色间全然没有任何异样。
　　对他的这种状态, 洛素其实很熟悉。
　　这正是蔺空山笃定正确答案时的心平气和。
　　可问题是，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样的摧折创伤——才会这样想？
　　洛素知道蔺空山的父母并不像普通人家那样。
　　那些陈年旧事算起来，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笔烂账。
　　当年蔺空山那位自他出生起就未曾见过面的生父忽然来找他时, 蔺空山正在读大一。
　　洛素身为他的老师, 那时几乎可以说是亲历了这整件事。
　　但现下在这一刻，洛素却忽然觉得。
　　她对蔺空山真正经历过什么的了解，或许还远不足实情的万分之一。
　　这个孩子……
　　胸口生出的酸涩与闷滞让洛素不由得掩唇低咳起来，见到她有这样的反应，蔺空山不由蹙起了眉。
　　“老师, 您不舒服吗？”
　　远处, 尚在忙碌置景的几人似乎也发觉了这边的动静。
　　蔺空山抬手，对着为首的男生做了个手势。
　　没到半分钟, 看到手势朝这边走过来的商洛晔就直接到了两人面前。
　　蔺空山已经把洛素扶到了一旁圆桌边的椅子上暂时坐下, 见商洛晔过来, 他就上前和人轻声快速地交代了几句, 旋即便转身先离开了婚宴大厅。
　　他要去联系那几位董事助理。
　　虽然蔺空山并不知道老师今天会来, 但既然洛素当真到了场, 那以中联集团董事助理的行事思维去考虑, 他们肯定会为董事长夫人配备周全的现场保护方案。
　　蔺空山没消去问就猜到了这种事, 所以在商洛晔过来之后，他就重新下了楼，准备去联系专业人员来看护老师。
　　婚宴大厅的入口处这一角落里, 现下就只剩了洛素和商洛晔两个人在。
　　商洛晔看着刚刚才终于压下喉间咳意的洛素, 面色间也露出了淡淡的不赞成。
　　他把刚刚接好温水的一次性纸杯递给洛素, 攒眉道。
　　“干嘛非要亲自赶来？”
　　洛素接过纸杯，悠悠抿了一口，她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
　　“若是我没来，那岂不是错过了见证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
　　商洛晔沉默了一秒，才没什么表情地问。
　　“有那么明显么。”
　　他妈妈说这话，明显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场婚礼并非是为应付作戏。
　　而是认真的。
　　这的确正是商洛晔的人生至要时刻。
　　洛素莞尔。
　　虽然因为生病消瘦了许多，但洛素的风姿依旧未减，她笑时，更是会无声流露出姣丽的美人风采。
　　她悠悠然道：“可能因为我是你妈妈吧，对其他人来说，藏得还是挺好的。”
　　商洛晔转开了视线，没有接话。
　　见状，洛素也没再继续打趣他，只道。
　　“我也说过你爸了，收收他的脾气，不管什么事，今天都不会影响你的婚礼。”
　　听到这儿，商洛晔却开了口。
　　“别人影响不了我。”
　　眉目冷淡的男生说得漠然，他不是在宣誓，也不是在愠恼着什么。
　　商洛晔只是在平静地阐述着一个既定成真的事实——
　　“我会做出最好的。”
　　洛素看着面前的儿子，若有所思。
　　当妈妈的，不可能看不出儿子的心念。
　　所以对眼下商洛晔的状态，洛素也很清楚。
　　两人没有单独聊多久，很快，匆匆离去的蔺空山就回来了。
　　这次，他直接带了几个专业的医护人员过来。
　　董事长的那几位生活助理果然已经为洛素准备好了预案。
　　商洛晔已经回去了道具组那边去做最后的查验收尾，既然已经有几位护工在场，洛素也没有让蔺空山再继续陪着，只说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就好。
　　而在蔺空山离开之前，洛素还拍了拍自家宝贝学生的手臂，笑着说了一句。
　　“小晔确实很厉害，说不定，他能圆满完成我都感觉很难解决的事情。”
　　对商洛晔很厉害这件事，蔺空山自然毫无异议地附应了。
　　只是他隐约觉得，老师的话里似乎还意有所指。
　　不过这时的蔺空山尚没能完全理解。
　　他复又想起，刚刚好像还忘了问。
　　为什么，老师会突然提起商洛晔喜欢他的那个假设？
　　但蔺空山忙得已经完全没时间再去细想。
　　而洛素也已经在护工的陪同下，去了婚宴厅内高层的贵宾区落座。
　　婚宴大厅占了这栋临江大厦顶层的全部面积，单只是平面空间，就已经相当奢豪宽敞。
　　而这一整个顶楼大厅还是挑高的设计，室内的实际高度足足比得上普通楼房的三层有余。
　　洛素去的贵宾区，正是婚宴厅内在高层布置好的一些位席。
　　即使是在挥金如土的繁华申城，拥有这种室内高度的宴会大厅也屈指可数。
　　而这个地点正是商洛晔在开始婚礼规划之前就定下的，好像专程就是为了配适实现这一整场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