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晚回舟
“我在楚濋家。”顾清影按了功放,然后把手机递到楚濋面前。楚濋伸手接过,叶予彬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嘿,动人。”
“嘿,起舞。”
“起舞”这个绰号,自然就是楚濋给叶予彬取得了。顾清影这个名字取自苏轼的《水调歌头》,其中有一句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明明写得是舞姿的优美,作者抑郁寂寞中的自我排解,到了楚濋嘴里就变了味。
他见叶予彬第一眼就挤挤顾清影说:“这就是起舞啊?”
大家都是学文学的——起舞弄清影,在当下这个氛围中就微妙了起来。顾清影顿时烧红了脸,偷偷连拧了楚濋好几把。
叶予彬听了这个绰号顿时玩味地笑了,他同楚濋也是那时候开始熟稔了起来。
“我在淮海路上买了些卤味和烧串,正好拿过来一起吃吧。”
“好的,老公。”楚濋甜甜地说,顾清影一把把手机收走,顺手再给他个爆栗。楚濋放松地往沙发上一躺,望着顾清影讲电话的样子,突生从未有过的.......羡慕。
他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大概是病成失心疯了,居然冒出这么荒唐的念头,但他闭眼一瞬间,脑海中浮出的那张脸,又让他觉得这个想法也许不荒谬。
叶予彬来了,顾清影去开门,帮他把手上的东西接过去。
“动人得心肌炎了,宝贝你说他是不是造孽太多得报应了?”顾清影熟门熟路地去楚濋家的厨房找出盘子和碗拿过来,叶予彬坐到楚濋边上,转头看他说:“心肌炎?怎么这么严重?要我帮你安排医生吗?”
楚濋一歪头靠在叶予彬肩上,他伸手勾住叶予彬的手臂说:“不用不用。”
“楚濋!放开你的狗爪子!”顾清影拿了只筷子丢到楚濋头上,命中红心,惹得楚濋惊呼一声。
“行了,快过来吃吧。”顾清影招呼他们,俩人纷纷站起来围着桌子坐下。
“你就别喝酒了,那破身体少折腾吧,喝点热水。”顾清影给楚濋倒了杯热水,楚濋拧眉说:“你有病啊,这三十八度的天,你要我喝热水?”
眼见俩人又要吵起来,叶予彬起身去接了杯冷水,然后倒了一半进去,推给楚濋说:“温的,喝这个吧。”
“谢谢老公。”楚濋对着叶予彬眨眼笑,顾清影受不了了,他掏出手机威胁道:“姓楚的!你要是再这样我立马就打给童舟,你信不信?”
楚濋声音卡顿了一下,他捏着筷子的手也愈发用力,他眼睛眯了眯。
“顾清影。”楚老师连名带姓喊人的时候,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慑力叫人忍不住抖一抖。这大概就是学生时期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童舟?”叶予彬嚼着菜含糊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像反应过来似地叫了声:“是那个学生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啧啧啧啧,楚老师,堂堂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为人师表竟然如此下作,天地良心都看不过去。”
“你们又复合了?”叶予彬问。
“没有。”楚濋没什么胃口,筷子在碗里的菜里拨了拨,也不见夹一块吃。他垂眸看那着碗里,觉得了无生趣。
叶予彬和顾清影在一起五年了,对楚濋来说,也算个朋友。叶予彬是个细心的人,性子比较温柔体贴,他自认也能算是了解楚濋。
“喂,说真的,你要不是真心的,就别再去招人了。”顾清影放下手机,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冰啤酒,语重心长地对楚濋说。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了?”楚濋搁了筷子,眼神有些冷。
“就你这德行,不配说这两个字。”顾清影怼得毫不客气,楚濋眼神一凛,眼见要发作,叶予彬伸手拦了一下说:“行了行了,到底什么情况?”
顾清影伸手一勾叶予彬的脖子凑近他说:“童舟到我们社里做实习责编了,碰巧在我手下干活,我认出他了,跑来和动人说一声。”
叶予彬哦了声,顾清影又接着说:“我兴冲冲地来和他说,结果他说他前段时间生病,人童舟照顾了他一天。”
“本事还是楚老师大,我这破镜重圆的线还没来得及搭,您自个儿已经拉起来了。”顾清影举起杯子碰了碰楚濋的杯子,仰头干了一口说:“佩服佩服。”
叶予彬瞄了楚濋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没有多高兴,便猜测这当中没那么顺利。
“楚濋,童舟什么态度呀?”
楚濋继续用筷子无聊地拨着菜,他不咸不淡地说:“小朋友现在变了。‘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哟,您这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啊。可悲可悲。”顾清影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作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明明眉眼间都是幸灾乐祸。
“你俩对诗呢?”叶予彬拿起顾清影的碗给他盛了两口炒饭,然后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说:“吃两口饭,空腹喝酒等下胃痛。”顾清影乖巧地嗯了声,然后舀了勺饭先递到叶予彬的嘴边说:“啊,你先吃一口。”
楚濋看他俩腻歪的样子,觉得心肌炎马上就要变成心肌梗塞了。他突然出声道:“叶予彬,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货啊?”
“我怎么了我?”顾清影美滋滋地说,楚濋满身的嫌恶已经快爆表。叶予彬看了看顾清影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上了吧。”
“那你再看看我,你就看不上他了。”楚濋手撑着下巴,说得流畅又自然。
顾清影变了脸冷冷地说:“楚濋,我告诉你,你俩都是A,对A没结果。”
“......”都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楚濋觉得眼前一黑,又要晕了。
赶走了这两个粘不拉几的人,楚濋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童舟还是没和他联系,楚濋心想,不行,他得出手了。
再等下去,就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了。
楚濋又忍了两天,忍到了周一。他临下班时收到了顾清影给他发来的微信。他点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拖着他让他加班了,剩下就看你了,动人。
谁让你让他加班了?楚濋在心里腹诽,眉头凶悍地一拧,觉得顾清影这人真是当代资本主义家,吸人血,没有人性。
想归想,人倒是去得快。他开到他们大厦楼下的时候,再次给顾清影发了条微信。
我到了,你可以滚了。
顾清影看了一眼后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结果被他硬生生憋了下去。他捏着手机背起包走到童舟旁边,敲了敲桌面说:“小童,剩下的明天再弄吧,回去吧。”
电脑屏幕的光打到童舟的脸上,衬得他更白了。童舟的双手仍然在敲字,他抬眸看了眼顾清影说:“没事的,我做完再走。顾哥您先走吧。我来锁门。”
童舟都这么说了,顾清影也不好再劝,他点点头说行,就把钥匙交给了他。顾清影出了门就拨电话给楚濋,张嘴就说:“您就在那等到天亮吧,您那小朋友要把资料都弄完才走。没个两三个小时,绝对走不了。”
“.........顾清影.......”
“欸,注意言辞,要是没有我,您连等两三个小时的机会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