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晚回舟
童舟眯了眯眼,然后摸着楚濋的后颈把他拉开。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还不许学生有性生活了?楚老师。”这话太嘲讽了,童舟说起来的表情更是不屑和轻巧。他躺在沙发上,眉眼明明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楚楚动人,一眨一合又甜又嗲。怎么说出来的话像撒了辣椒水的刀。
这一秒,楚濋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甚至有点阴恻恻。楚濋很少生气,从前在学校里,不管学生多么调皮捣蛋,他也鲜少有拍桌子怒骂的时候。他和童舟交往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过。童舟一直乖巧,像只小绵羊一样软软可可的,楚濋只要见他,心情就很好。
什么时候被这只小绵羊指着鼻子这么羞辱过?就连分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哭红眼睛哑着嗓子冷冷地说:“楚濋老师,我想走了。”
对,他连分手两个字都不曾说出口过。
楚濋站了起来,他扭过头拉开门就走。门被他重重地甩上,那巨响在童舟不大的房子里回响,叫人心头一跳。
童舟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天花板因为时间久了都出现了一丝丝裂缝,歪歪扭扭长长斜斜地在上面。童舟眨了眨眼,眼睛有些干涩,但没有东西流下来。他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困。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跳出昔日片段。
临意中学是本市一所民办的重点高中。童舟的爸妈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他爸是个生意人,经常晚归不着家。时间久了,他爸就出轨了,在外面养了个女人。童舟妈妈很要强,就离婚了。没多久,他爸就领着童舟和后妈一起住了。说是后妈,其实只比童舟大了十几岁而已。
到了童舟要中考的时候,他头一回主动和他爸说想考临意。因为临意是为数不多的寄宿制学校,他不想待在“家”。他爸爽快答应,说只要成绩过线,学费不是问题。
所以,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童舟别提有多兴奋。他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提前了一个礼拜就住到学校里头去了。
楚濋是直到童舟高三的时候,才调去他们班执教的。头一次相见的两个人,其实对彼此都没有什么感觉。童舟因为连着前两年都是语文课代表的关系,到了高三继续连任。也是因为这样,才和楚濋多了那么一点点的联系。
一开始也就觉得这个老师的名字好特别,听上去特别像个女生。童舟一直都以为是位女老师,结果见了真人的时候都惊了。楚濋长得187的个子,五官又生得出挑,第一回 上课,就把全班的女同学给震住了。
那天已经放学了,童舟被隔壁班的英语老师拦住,请他顺路给语文教研组的楚老师送这本书过去。童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只有楚濋一个人。
“叩叩。”
“进。”
“楚老师,这是胡老师托我给您送的书。”童舟走进去,把书轻放到楚濋的办公桌上。楚濋正在批他们今天测验的卷子,他下意识地抬了下头,见了童舟,他笑着说:“是童童啊?谢谢你啊。”
那时候流行给班级里的人起绰号,别人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名,只有童舟,大家亲昵地叫他童童。童舟不习惯,但也没抗拒到不许大家这么叫。
楚濋不知是哪里听来的竟然也这么叫他,这叫童舟的脸腾的一红。楚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童舟一番,发现这小朋友长得很白净,长了一双鹿眼,看上去人畜无害。楚濋转了转手中的红笔,突然说:“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能帮我把这里的分数结一下吗?”
今天下午他们测验,楚濋要在明天上课的时候给他们讲评,所以就留下了加了会班。
童舟沉默了几秒,很快就说:“不着急。”
楚濋笑了,然后请他在对面坐下。楚濋从笔筒里抽了支红笔递给他,然后把桌上一摞卷子递给了他。
“算完直接打就行了。谢谢你。”
童舟嗯了声,拧开笔盖就认真地算起了卷面分。他有时候会小声地说着,那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脆透亮。叫楚濋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
“我马上回来。”楚濋忽然出声,童舟抬头应了声,楚濋拿了钱包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舟的手上只剩下五张卷子了,楚濋回来了。
他拎着麦当劳的打包袋走进来,然后把袋子往桌上一放。他推一把说:“挑你喜欢的吧。那么晚了还把你留下来。”
童舟愣了愣,然后赶紧摇头说:“没关系没关系,楚老师太客气了。我本来就住宿,不要紧的。”
楚濋撑着下巴看童舟,他的眼睛好像走马灯,看久了叫人缭乱。童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直视,他捏紧笔继续看手中的卷子。
“吃完再算吧。”楚濋从打包袋里拿起一个汉堡,他细心地拉开吸油纸,然后递给童舟,童舟看看他,楚濋朝他努努嘴。
童舟接过了小声地说:“谢谢楚老师。”
楚濋眨眨眼说:“是我谢谢你才是。”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了。楚濋在上课的时候都会直呼童童,搞得全班都哈哈大笑。童舟羞愧,恨不得有条地缝能让他钻进去。楚濋就站在讲台上,歪着头盯着童舟笑。
楚濋原本是没动那个心思的,他这人烂归烂,也怕麻烦。所以他没有对学生下过手,可能看着这些未成年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他也勾不起什么兴趣。
所以,要不是童舟来招惹他,他是不会主动的。既然送上门了,恰巧他也觉得这孩子好看,他也挺喜欢,就顺水推舟了。
两人刚在一块的时候,谁都没踩禁忌。但是那种情愫是真的按捺不住。每次上语文课时,楚濋都会故意叫童舟回答问题,有时候童舟看他看得入了迷,就走神了。完全不记得提了什么问题,于是童舟就很窘迫。偏偏楚濋还要一本正经地摆着老师的谱儿说:“童童,上课要认真听哦。”
晚上到小树林里腻歪的时候,童舟就会生气地说:“你干嘛叫我回答问题?”
楚濋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在胸口,他的手指撩拨着童舟的后颈,指甲在上面游走。
“我是老师,我还不能点你的名吗?”
“你明明知道我.....”
“知道什么?”楚濋挑起童舟的下巴,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都能给急出眼泪,就愈发觉得,小朋友有小朋友的好,发脾气的时候他也觉得可爱。
童舟的脸就像火烧云一样红,他把脸埋在楚濋的胸口,愣是一个字都不肯再讲。楚濋又去调戏他,逼得童舟直掐他的腰。
楚濋那时候是爱他的,他以为。
继不欢而散以后,楚濋有段时间没和童舟联系。童舟当然乐得好。这一拖一拉就拖到童舟毕业典礼那天了。童舟和他爸的关系不是很好,再加上他后妈又生了个孩子,童舟在那个家的地位就更低了。所以,童舟压根都没和他爸提今天是毕业典礼。
童舟去交还了宿舍的钥匙,又把借阅证等东西一一交接完就往操场走。
“童舟!快把学士服穿上!咱拍点照片!”黄帆亲昵地从身后搭住童舟的肩,然后把学士服递给他。童舟说了声谢谢,然后利索地套在外衣上。
“啊呀,帆帆啊,妈妈也要和你拍一张!”黄帆的妈妈替他俩拍完照后,兴冲冲地走上前,童舟自觉让出位置,退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