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
方洲一身冷汗,站到一边去了。
“继续,病人把命交到你手上,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跑什么。”
罗晋把一号线连同针递给他,方洲抹了抹额头的汗,继续缝合。
“脱针,缝合的距离也不合适。”罗晋摘下口罩,又望了麻醉师一眼:
“没给他做全麻?病人醒了,别让他乱动。”
这医患一时疏忽,整台手术从方洲这个主刀医师到小护士,全塞了红包,麻醉师反而落下了,结果人家不乐意,稍微动了点手脚,不影响手术,但是病人就得全程受罪了。
罗晋这么一说,麻醉师赶紧补上一针,病患又慢慢睡了过去,罗晋沉默地走出手术室。
随后是一台回肠肿瘤切除手术,罗晋事先已经看过片子,对这台手术的主刀王宪也算放心,他是罗晋进军区总院的第一个学生,跟在他后面打下手的时间也最长。但是今天,从进手术室巡视开始,罗晋没说一句话。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记录,以及手术产生的肿瘤碎物,白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
王宪自觉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不久前方洲的事他听说了,其实那不算大失误。不过在老板面前,还是要力求完美的。
罗晋拿过电刀,整个手术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知道,王宪也出了差错。
罗晋将医用钳往里伸,他手感极好,到了位置,电刀利落一割,一块隐藏的肿瘤瞬间被解决了。
一干被罗晋纠错的主刀医师胆战心惊,一直到下班时间,也没有给他叫去谈话。
罗晋默默坐在办公室里,他低头工作,没有给自己留出一丝闲暇时间。
今晚本没有排到罗晋的班,事实上,他很少值夜,一般都是有了临时手术,急诊医生解决不了,医院才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应个急。
罗晋居然主动要求加手术,并且是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的深夜时段。
周末是不安排手术的,这周档期早就排满了,患者只能遥遥无期等下去。现在被告知马上就能手术,除了心理适应不及之外,其他一切当然再好不过。
不少值班的老医生看了,只能叹息,年轻人就是体力好,罗晋这台大手术足足做到凌晨5点,他出来的时候面不改色,额头上连一滴汗都没有,步履稳健。
院长刚一坐定,就听说了这件事,把他赶回家休息了:
“医院也讲究可持续发展,罗晋,我不管你发了什么疯,总之,现在放你3天假,回去好好调整,我不想这么快就把资源用光,你让我觉得一整个外科都在回光返照。”
☆、第二十三章
苏林这个年纪,不是应届毕业生,也没有太突出的工作经验,一个上午跑下来,处处碰钉。
昨天跟着舅舅一家上山给父母扫墓,大热天的,苏林一边抹汗一边做了决定,他要干回老本行,大学里所有关于制药方面的知识虽然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可以从最底层做起。
说起来简直啼笑皆非,他最初去干药代这个活,只是因为这一行跟医院打交道最多,都是实打实地你来我往,不像制药,几年也不一定能走出流水线一回。
他一直想着,或许哪一天,就给他碰到罗晋了。
苏林只想远远站在角落里,看他几眼,或者装作初次见面,在介绍产品的空档里,细细打量他。
虽然时间久远了一点,不过这一切总算实现了。
梦到了这里,就应该清醒,如果愈演愈烈,只会适得其反,无法收场。
苏林找到了一家制药厂,负责人老吴只看了一眼简历:“毕业这么久都没做过这行?”苏林点头:“我一直做药代,对药物还算有点接触。”
老吴没吭声,又继续看下去,最后问他:“药代虽然辛苦,工资比咱们高,也不用没日没夜闻药味儿,抓耳挠腮地研制新药品,还有回扣利润可以赚,你现在正是干这行的大好年纪,有经验又有冲劲儿,干嘛不做?”
苏林也回答不上来,他不能说做这行是为一个人,不做也是为了他,他的人生不能总围绕罗晋转。
老吴横看竖看,最后拍板:“那行,留下来试试,不过一开始进不了研发部门,从车间流水线做起吧。毕竟你的专业知识扔掉太久了,捡起来需要点时间,你看行不行?”
苏林不知道老吴口中的从最底层做起需要持续多久,因为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期限,也许是一两个月,也许是三年五年,不过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苏林从车间主任手里接过工作服,直接换上了。
这间制药厂现阶段主要生产一批瓶装试剂,上头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制药公司,生产基地分布在华东地区,给不同的加工厂分派了各自的任务。
苏林负责轧盖,不过力度很难掌握,一开始他总是把瓶盖轧得凹陷或者凸起,有时候拧一拧,铝盖就松动了。
这间工厂地势有点偏,中午赶不及回去吃饭,苏林把十多年前上高中用过的小熊饭盒找出来,舅妈给他盛上满满一大盒菜,夏天太热了,光这样也不成,菜经过大半天就会馊掉,发出难闻的酸腐味儿。所以舅妈会在前一天给他把菜放冰箱里冻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装进冰包里,给苏林带着上班去。
到了吃饭时间,苏林抱着饭盒蹲在墙角,一边吃一边绞尽脑汁想问题,思索怎么适当调小轧刀头的偏心度,也许情况会好一点。
同车间的小伙子们聚在一块儿抽烟聊天,这里大多数人学历不高,流水线上的作业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师傅带个把月,慢慢就能上轨道了。
“苏林,别琢磨了,过来抽烟。”
小伙子们年纪小,大部分专科刚毕业就托人进来了,这间厂隶属大公司,福利相当好,没有关系还真要靠边站。
苏林把碗底一点饭菜吃干净了,洗完饭盒,坐在花坛边看他们说话。
“给,抽一支饭后烟,待会儿要工作了。”副班长陈旷扔一只红双喜给苏林,他接了,不太熟练地用右手两指夹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旷给他点了烟,苏林闭上眼深深吸两口,中午休息不过半小时,一支烟还没完,大家又回到各自位置上继续工作了。
有时候事情多,苏林还得帮着贴标签,没一刻是闲着的。
舅舅舅妈对他换新工作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在他们眼里,苏林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他们无权干涉。
就像结婚这件事一样,苏林年纪不小,却一个对象都没有,他们从来不催促他,也不像其他长辈那样盲目地安排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相亲。
“可能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我们阿林多好的孩子!”舅舅跟舅妈是自由恋爱,快到三十岁才结婚。祖辈又是书香门第,解放后因为成分不好,外祖父成家也晚,因此对于结婚这档子事,并不强求,只是顺其自然。
苏林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不过他在这种环境下,除却对罗晋的绮念,其他时候都是十足快乐的。甚至注定得不到罗晋回应的暗恋,内心也是欢喜大于苦涩。
☆、第二十四章
苏林下晚班,坐地铁回去,舅舅家就在军区总院附近,每次他路过,心都是沉甸甸的,喉咙发干,只能快走几步,急于离开这里。不过万幸的是,苏林在中山东路上从来没有遇到过罗晋。
天气已经入秋,早晚都有了凉意,苏林出了地铁口,把手上的外套穿上身,今天开例会的时候,主任特意点名表扬了他,说苏林肯动脑子,手脚也勤快。苏林不是第一天上社会,他所学的专业,应该让他接触到制药的核心技术的,但是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在流水线上不停地轧盖,或者贴标签。不过苏林觉得很满足,他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这是罗晋永远不能给他的。
苏林快进小区的时候,看到门口梧桐树下坐了个人,形单影只,十分眼熟。
他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赵权面前,对方的目光迎上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还记得我两个月前跟你说过,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你,劳烦你照顾吗?”
苏林拎着饭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以为赵权不过是开玩笑,这么看来,或许他被调职到这里工作了。
“……”
“你的手机换了号,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去分公司问过,你回来没多久就辞职了。要找你真不容易,我只记得你以前提过,你舅舅家在这附近,就想试一试,还真给我等到了。”
赵权一边笑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饭盒:
“我也辞职了,我们一块创业吧。”赵权带着无比期望的眼神笑意盈盈看着他,进入社会若干年之后,赵权这种突如其来的热血很令人动容。
苏林没有来得及回答,赵权拖他去吃饭了。
“西餐怎么样,这附近就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环境好,谈事情也方便。”
这个点正是晚饭时间,西餐厅里几乎都是出双入对的情侣,做各种亲密动作,苏林觉得别扭,不过已经坐下来,只得硬着头皮点菜。
苏林把餐单交给赵权,他看了一眼,又多加一瓶红酒:
“少喝一点,不过你家就在附近,喝醉了也没关系,可以回去蒙头大睡。”
苏林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决定给赵权一点打击:
“怎么想起创业的,做什么生意呢?”
赵权给他倒酒,仿佛志在必得:
“当然是老本行,还是医药销售,不过我自己出来单干。”
苏林不大赞同:
“你做了那么久,心里难道还没数,医药这一行早就市场饱和了。”
赵权端起红酒,跟苏林碰杯:
“只有夕阳思维,没有夕阳产业,我准备了好几年,你等着吧。”
苏林也不再多说,他没有答应赵权的邀约。
“你觉得我不靠谱?”
苏林摇头:
“是我以前太不靠谱,我不喜欢销售,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
赵权笑了:
“我打算先在这里起步,有很多地方要麻烦你才是真的。”
也许是两个人都辞了职,没有上司下属的身份约束,苏林跟赵权谈得很开,一大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赵权看他脸都发烫,招来服务生:
“再加个饭后甜点,布丁还是冰淇淋?”
苏林选了冰淇淋,站起来甩了甩头,径直往卫生间走。
罗晋正站在洗面池边整理衣装,苏林脸色绯红,但是醉得并不厉害,只是屋子里气压低,太闷人。
苏林心一颤,从大镜子里望过去,罗晋背对着他,手心接了水慢慢冲脸,还特意洗了洗眼睛,仿佛很疲劳,又似乎别有深意。
苏林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他知道罗晋看到他了。
可是要说点什么呢,这么久没见面,一丝尚存的熟悉感早就荡然无存。苏林说不上来,只觉得站在他面前的罗晋浑身带着一股寒意。
考虑再三,毕竟在人家那里打扰了好几天,问声好是最起码的尊重,苏林结结巴巴开口了:
“罗……罗医生,这么巧,你也来吃饭。”
罗晋头都没回,从镜子里看他,眼角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黑眼珠转了转,斜斜瞥了他一眼,苏林跟他隔得远,镜子里罗晋更显得高人一等。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苏林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场面相当尴尬。
“嗯,是挺巧的。我还有事,先走了。”罗晋拿起盘子里的干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回他话。
苏林浑身冒汗,他走到便池边,一边褪拉链一边安慰自己:
“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指尖发抖,他试了几次,越发烦躁,结果适得其反,内裤卡到拉链上了。
还好不是一拉到底,苏林外面穿了加长衬衣,忍着尿意,稍微整理片刻,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罗晋就坐在出门左拐的一处隐蔽角落,不像苏林呆在大厅,人来人往,一眼就能望见。
他正对着苏林,眉眼弯弯。罗晋笑起来永远都那么好看,眼神明媚,浑身上下自在又坦然。
可是让他感到快乐的人,或许并不是苏林。
“李岩,你叔叔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罗晋摇了摇头,斜倚在座位上,垂下眼睛,依旧掩饰不住笑意。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又小声说了几句,罗晋只是笑,笑声低沉悦耳,但是苏林听不下去。
苏林转过脸,不再看他,左右张望,他在寻找赵权,在自欺欺人,也在等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服务生上了最后的甜品,赵权透过侍者黑色的制服边沿,看到苏林一张茫然四顾的脸。
他快走几步,一把握住苏林的手:
“才几杯就醉了?”
赵权眼尖,说话的同时就看到罗晋了,他听到那个男人说:
“是吗,我弟弟也喜欢玩飞镖,不过自从他走了之后,家里这些小玩意都没人动过,你不介意的话,下次带给你。”
苏林呆了呆,站在原地迈不开步子,他右手抄在裤兜里,那块习惯了随身携带的雨花石被他捂得发热。
他手心都是汗。
赵权扳过他的脸,摩挲了两下,又热又烫,随后架起苏林一只手,扛到肩上,让苏林整个人的重心向自己倾斜。
“醉成这样,路都走不动了,来,兄弟帮你。”
☆、第二十五章
苏林在小区楼下跟赵权分别:
“今天谢谢你,早点回去休息。改天我回请你吃饭。”
赵权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
“你和罗医生怎么了?”
对方直切要害,苏林低下头笑了笑:
“没什么,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跟他联系了,其实我们……并不算太熟。”
赵权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抬头,舅舅站在阳台上一边晾衣服一边哼唱,赵权和苏林相顾无言,最炫民族风,幸好是封闭阳台,否则舅舅癫狂起来,爬到阳台上潇洒一通也说不定。
苏林默默伸手擦汗,忽然眼睛发亮:
“糟了……”他仰着脖子冲楼上吼:
“舅舅,我的长裤口袋里还有五块钱,纸币啊,要命!”
进了门,舅妈跟表妹一人抱着半个哈密瓜,腿搭在茶几上,聚精会神研究狗血八点档,不时还交头接耳,义正言辞讨论两句。
“阿林,八里路外就听到你嚷嚷了,怎么了?”
苏林无比悲恸地看着沙发上这一对吃货母女,抢过蒋晴手里的哈密瓜,放在手里掂了掂,又大吃两口:
“我的五块钱,还有找吗?”
舅舅拿着衣架子从阳台走出来,捧起冰箱上的另一个小哈密瓜,摆出举重运动员的架势,一手拿着上下挪动,秀肌肉:
“没有,今天超市特价,五块钱2个。”
苏林看上去很失落:
“我以为你至少会拿去买个桂花鸭头。”
“小炮子,上次你洗衣服,把我口袋里五十块全拿去买鸭头跟鸭舌了,这次想都别想,有瓜吃不错了。”
苏林接过舅舅手里的瓜,左摸右摸,然后径直向房间走去:
“特价买的我给您看看这瓜坏了没有。”
一回到屋里,苏林把瓜放下,小心翼翼拿出裤兜里的雨花石,把它半举着,用尽所有力气,仔仔细细看它,黑夜做背景,这石头颜色越发温暖熨帖,海蓝色的底,上面一圈一圈晕开的纹路,像天空也像大海,如此辽阔。听说人的性格也会影响它,不知道再过几个月,它会不会有变化。
苏林把它放进抽屉里,上了锁,这石头通人性,不放水养,就像人心,慢慢也会干枯。
罗晋最近一个礼拜,每天雷打不动三台手术,有时候忙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冲个热水澡倒头就睡。虽然年轻人体力好,这样折腾下来,也确实能忘掉许多烦心事,比平时容易入睡许多。
今天他从西餐厅出来,没有直接回医院取车,莫名绕到苏林家楼下,抬头一看,暗沉沉的夜空挂满闪烁的星,明天又是个好天。
他默默站在小区边角的花坛上,低头抽完了两支烟。
他查过医院的记录,蒋韬国一家都住在这里,苏林现在似乎也不干药代这活儿了。王琦告诉他,这两天,他们公司又换了个新人来推销胰岛素,比苏林会来事,把医院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估计没几天就能成。
罗晋只是笑,没发表任何评论。
现在苏林跟他隔得远远的,在同赵权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罗晋猜想,赵权现在的眼神,一定跟刚才在餐厅里一模一样。他大概永远都能记得赵权伸手抚摸苏林的脸,浑身掩藏得滴水不露的侵略性,以及不经意瞥向他的强烈敌意。
苏林并没有躲开或者抗拒,罗晋深深吸一口烟,火光在黑沉的夜里微弱地闪了闪,他并紧右手食指与拇指,将烟头捏灭了,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又匆匆离开。
他似乎管得太宽了,即使苏林的性取向特别,和赵权是一对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段时间苏林发了个告别短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换了号,说不好就是因为赵权,也许他们正在交往,赵权知道他住在自己家,不高兴了。
回到家,罗晋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或许苏林是正常的,这个像他弟弟一样的男孩子,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枕头,把屁股撅得高高的。如果他弟弟还在,也跟他差不多大了,罗晋不希望他被边缘化。
说起来,弟弟虽然只比自己小2岁,但是罗晋跟他并不亲近,他和姐姐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国内,爸妈有了小儿子之后,又因为工作原因要在欧洲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舍不得抛下刚满月的弟弟,但并没有把罗晋也带去,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孩子。
爸妈带着弟弟回国之后,他已经念高中了,人一旦过了最珍贵的童年与少年阶段,彼此就很难培养出亲厚无间的感情,再加上兄弟俩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的差异,生活上几乎各过各的,每天早上家里得准备中西两样早餐。兄弟俩偶尔说说话,从来都是弟弟说英语,他用普通话回应,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可是苏林的出现让他觉得很快活,大概亲兄弟之间就是那样相处的,他给苏林做好吃的,照顾他,只想看他笑一笑。
☆、第二十六章
罗晋睡到半夜,身上沉甸甸的,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有个人伏在他胸前,似乎在静静听他心跳。
“苏林?”
对方抬起头,食指轻轻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
“你不是换了号,再也不理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罗晋淡淡开口,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摸苏林的下巴:
“你瘦了,脸都小了一圈。”言下之意,是自己以前把他养得很好。
苏林让开他的手,慢慢拉下他的内裤,居然双手握住罗晋的阳物,上下抚弄。
罗晋摸了摸他的指尖:
“跟谁学来的,你都跟他做什么了?”
苏林抬头,双眼通红:“不是,我跟他……我跟他什么都没做。”
罗晋没吭声,在苏林低头含住他的时候,他轻轻摩娑对方微微上挑的眼角,那里湿意一片。苏林吞吐的技巧还很青涩,只是口腔里湿热的温度,都能把人融化了。他含不住罗晋的一整根阳物,顶端已经抵到喉咙口,呛得他泪水涟涟,可是还有一大截露在外头。
苏林只好用手抚摸,摸他每一根筋络,偶尔深喉,努力把罗晋粗大的阳物全吞进去,眼泪顺着脸颊淌到了唇边。
罗晋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替他把泪擦干净,他慢慢摩娑苏林的唇:
“味道怎么样,还想要吗?”
没等苏林回答,就慢慢挺身,开始缓缓抽插。前端仿佛进入了密闭空间,空气稀薄,要命的酥麻感让人疯狂。
苏林双唇红肿,努力吞咽口水,眼底雾气一片。
罗晋最终还是退了出来,那里湿亮亮的,完全勃起之后,又粗又长,坚硬炙热,苏林看得心惊肉跳,转身下床。
罗晋索性把身上多余的衣物都脱了,把人逼到墙角:
“你把它弄肿了,不负责到底,给它消消肿么?”
苏林无言以对,他刚要蹲下来,给罗晋再含一会儿,就被他止住了:
“用后面,我想你跟我一起快乐。”他咬苏林的唇,跟他低语:
“我要把你吃掉,为什么两个月都不理我,大概把你一口吞下去,你才永远属于我。”
苏林不说话,脸红得要滴血,罗晋让他背对着自己,“啪啪”打了他屁股两下,苏林忍着没叫出声。在粗暴之后,手掌又温柔地覆上他的臀。罗晋轻轻抚摸他的臀瓣,一点点剥开,看到中间销魂的所在:
“要我进去吗?”
“嗯……”
“说清楚点。”
“进来,跟我在一起。”
罗晋满意地握住苏林的腰身,湿润顶端划过他白嫩的臀瓣,留下一片水痕。在入口处顶了两下,他跟苏林低声耳语:
“像刚才那样,自己含进去。”
苏林早就被他逗弄得小口一开一阖,分身也是坚硬如铁,只是得不到刺激,直挺挺得难受极了。后穴一碰到罗晋的顶端,收缩不止,不断吮吸,仿佛在邀请他进去。
罗晋不再强忍,轻咬着苏林微微后仰的白细脖颈,慢慢把自己送进去。
这场情事让人意乱神迷,时间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罗晋睁开眼,只觉得天悬地转,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窗都忘了关。
秋夜的晚风吹进来,凉意甚浓,人也清醒许多。
罗晋蹙着眉掀开被子,下身黏湿一片,秽物粘染到浓密的草丛上。刚才在梦中,他的黑色阴毛湿漉漉贴在苏林白晰透红的臀瓣上,整根没入,简直欲仙欲死。不是肉体的交媾让他快乐,罗晋一向冷淡自持,只是一想到那个人是苏林,一颗心都要融化开来。
罗晋起身穿衣,走到浴室,处理完一片狼藉的下身,站在洗面台边,不停用冷水冲脸。
“畜 牲!”他往大镜子上使劲泼水,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眼神却忽明忽黯。
“今天一早老板就过来了,上午有2台手术,他要巡视,另外还要检查上一周的手术实录。”王宪刚进办公室,就被方洲拉到一边:
“兄弟告诉你这么多内幕,自求多福吧。”
“你今天没有手术?”王宪觉得自己中枪了,罗晋两个月前就已经表现得像个十足的工作狂,现在他们简直就是他手底下的劳工,连人生自由都没有了。
“没有,今天我坐诊。”方洲神色略微轻松,王宪有口难言,只得默默准备手术事宜。
一上午提心吊胆之后,两个人总算还活着,新的手术安排刚下来,李岩把通知递给他们看。
“晚上还要手术,而且是后半夜?”两个人看傻了眼,纷纷问:
“没排到我吧?”
“咱们一个也跑不掉,这是一台大手术,师父让大师兄协助,咱们三个帮不上忙,但也要准点过去,在一边学习。”
三个人心里各有各的苦,都暗自腹诽,不知道罗晋受了什么刺激,最近越发变态了。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李岩匆匆离开办公室,进了卫生间,里面空无一人,他锁上隔间的门,憋不住要打电话跟叔叔诉苦。
“二叔,你昨天怎么不来?”
“……”
“对啊,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你不知道,师父昨天的脸色就跟变戏法似的,可难看了。”
“……”
“说来话长,不不,你打电话告诉他来不了那会儿,他还挺正常的,就跟我说,你叔叔有事儿,我们先吃。”
“……”
“关键是没吃多久,他看到店里进来两个人,你不知道,他直勾勾盯着那人看,不,不像是欠他钱的样子,我感觉师父要把人家拆骨入腹了。”
“……”
“后来他去了趟厕所,回来之后脸色更难看了,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还是先回去休息。”
“……”
“哎,我哪儿知道,他先是一个劲儿盯着厕所门口看,过半天又转移视线,忽然冲我笑起来。叔叔,我快吓死了,我宁愿老板每天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这样忽冷忽热叫我哪里吃得消啊。”
“……”
“我只好找话题,说你放我们鸽子,太不厚道了。”
“……”
“后来?后来他还说要把自己弟弟的遗物送给我,不不,也是笑着说的,不过视线一直停留在厕所方向。还遗物呢,就是遗产我也不敢收啊,今天我到现在还手脚发麻。”
“……”
“他肯定没当真,我估计他连自己讲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他去结账,明明什么都没吃,我问他饿了怎么办,他居然说自己吃了很多,饱得很,要慢慢散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