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 作者:完颜清潇
作者:自白 作者:完颜清潇
时间:2023-04-14 09: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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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的笑容。那里面透露出的悲哀令黎蘅不舒服,甚至有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一心想和人狠狠干上一架。
酒过三巡,有些人就把理智全都当菜消化了,管不住地要说起过去的事情来。从本科时几个人认识开始,一路回忆到简书当年是怎样地追着梁潜川跑,怎样事事想着梁潜川,又说到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隐隐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旁观者说得愈起劲,简书的眼神愈暗淡。
后来大家说无可说,某人忽然感叹了一句:
“潜川啊,这么好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也舍得?”
梁潜川没说话,兀自闷了很大一口酒。
气氛冷却下来,当事人不说话,别人也不太好接下去。过了一阵子,简书才轻声道:
“我也没做什么……”
黎蘅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上,道: “过去的事不提了,今天大家都在,就一起祝潜川新婚大喜,步步高升吧。”
梁潜川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打哈哈:“也、也还没有定下来呢。”
灯光底下,简书苦涩的笑容无处遁逃。
话题又渐渐扯开,最后一众人都聊起与各自生活没多大关系的政治话题来,酒桌上的氛围才总算是松快了些。这顿饭又吃了一个小时多才算结束,梁潜川陪着简书把客人一个个送走,任后者三番五次催促他早点回去,也坚持说还不晚,可以再等等。
黎蘅没走,也没凑近人堆里,只在稍远的角落站着抽烟发呆。之前酒桌上提起的那些往事,他通通都有参与,但别人的记忆刻画出的方方面面,却唯独缺少他的那个部分。看来,这些年藏得很好,那些不适宜的东西只有自己心中知道,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等第二支烟快燃尽的时候,饭店门口只剩下梁潜川和简书站着,两人似乎都在沉默,彼此无话。地上两个影子被街灯拉得长长的,延伸那么远,却还是没能交叠在一起,不知能不能算作是命运的暗示。
黎蘅把烟捻灭走过去,梁潜川看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招呼,又像是在表达感谢。黎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多年前轰轰烈烈地追寻,到最后也只剩下一个荒唐的结局而已。
“阿蘅,简书这里……”
“放心,我顺路送他。”
梁潜川不知再说点儿什么好,又觉得这么走显得太草率,想了想,又对黎蘅道:
“这边工作什么的,还顺利吗?”
“挺好,跟在国外没什么区别。”
“那就好。”
简书又道:“不早了,你回去还有一段路呢,先走吧。”
梁潜川最终没有再坚持,冲简书嘟哝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那人走出去很远,简书仍旧凝望着他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低喃:
“他劝我向前看,拜托我原谅他……还说只喜欢我……这些年在一起到时候,他也没说过喜欢我……”
然后话就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黎蘅没有看简书,他习惯性地回避他望着那个人时候过于专注和热烈的眼神,大概也有几分眼不见为净的心情在其中。简书的话像深冬的水一样不容抗拒地流进他的耳朵里,带着冰渣子,以及锥心刺骨的疼痛。
黎蘅禁不住自问,如果是我,能保证做得比那个人好吗?
能吗?
等再回神,就听见身边的人不太稳定的呼吸声,似乎还有一点点颤抖,赶忙转头去查看,才见简书抬起的手背有两道明显的水痕。
这是黎蘅第一次见简书哭。——事实上,这是简书长这么大,第一次哭。
他习惯于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习惯于忍耐和理解。可是就刚刚那个瞬间,巨大的心痛席卷而来,让他无所遁形,眼泪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掉落下来,等自己反应过来,竟然连气息也哽住了,憋闷得慌。 黎蘅有些犹豫,想将身边的人揽进怀里,却又心虚地害怕这个动作暴露出心底那些秘密,伸出的手在简书身后滞了半晌,才带着三分客气地在他一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聊作抚慰。
简书低了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一句:
“阿蘅,我好难受。”
(4)
简书平素性子清淡,当年住在同个宿舍里,大家嬉笑吵嚷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他也只笑弯眼睛无声地在一边看。大概是因为性格使然,他一贯不擅言说,更不常太多流露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他身边的朋友都很熟悉。
所以这个晚上,在昏黄路灯下流泪的简书更让黎蘅手足无措起来。从说完那句话,他便没再开过口,眼泪却似止不住,在压抑的呼吸中如同溃堤的洪水无声地涌出来。简书不断抬手去擦,动作中有慌乱和掩饰,像个做错事而急于弥补的孩子。黎蘅看着,觉得心蓦地一刺。
哭到后来,简书已经把自己憋到脱力,眼前一片昏花,腿是软的,连带已近痊愈的小腹处的疼痛也又被牵扯起来。黎蘅此时也顾不得避讳什么了,半挟半抱地撑着他,仍旧将他送回过去和梁潜川同居的那套公寓。
那里面另一个人的东西早就搬空了,简书却不知重新收整收整自己的,鞋柜将将空出一半,水杯的旁边也还留着供另一个杯子摆放的杯架,那些空位毫不留情地昭示着某种失去,又是凄冷又是沧桑。进门处挂钥匙的地方多出了一副,上面那个跑车模型的挂坠也没被带走。黎蘅记得,那是本科毕业那年,简书辗转了大半天,从全城唯一一家卖手工模型的店里淘来的,做工很精细,对于那时的简书来说,也算得上是价值不菲。但等到吃散伙饭时送给梁潜川,回应他满眼期待的却只是他单薄的谢谢两个字。黎蘅也记得,那时旁观的自己是如何在心里义愤填膺地为简书不平,可他暗淡下去的眼神里却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不满,只被一种羞愧充斥着。
简书的羞愧与自卑,黎蘅一直知道,梁潜川更没有道理毫无所觉,但似乎,他总是更擅长视而不见的那个。
在沙发上坐了好一阵子,简书才缓过劲来,转脸就看到黎蘅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睛里的焦灼几乎要燃烧起来,而人自己却浑然不知的样子。
“你、你就……想开点吧,这个……”憋了半天,黎蘅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简书试着扯了扯嘴角,觉得要攒足力气才能勉强笑起来,“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快回吧,很晚了。”
黎蘅怔了几秒钟,才又磕磕巴巴问:“你、你自己没问题吗?要不我、那什么、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简书看黎蘅今晚失常的发挥,全没有往常社会精英的气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概自己百年一遇的情绪爆发把他也给弄蒙了。
“我能有什么事,”简书故作轻松道,“你就别杵在这儿添乱了,还要麻烦我招待你吗?”
“哦……那、那也行吧,反正你要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简书点点头算是应和。
黎蘅恍着神往门外走,简书也跟过来送。迈步到楼道上,黎蘅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靠在门框边与自己作别的简书,没来由地胸口一窒,隐隐觉得这次离别很要紧,又说不上哪里要紧,只当是自己喝太多酒思维紊乱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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