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 作者:完颜清潇
作者:自白 作者:完颜清潇
时间:2023-04-14 09:20:16
标签:完颜清潇
母校是小学初中“一体化”的,学校在离村两公里外的镇上,读小学那会儿,每天都是对门家的大叔送自己儿子上学时,顺带把他也带过去,两个小孩加一个大人骑一辆自行车走,当时觉得特别拉风,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小时候玩得最好的就是对门家那个儿子。后来这儿子去城市工作了,也就把父母接了过去;后山有一片废弃的采石场,当年玩打仗游戏,都往那里面钻,还到处说采石场的鬼故事吓人……到了初中高中,就没再住家里,初中住镇上的学校宿舍,每周末回家,高中直接就去城里读了,一个月才能回去一次。
母校没能去成,黎蘅倒是见识了那个传说中的采石场,用大人的眼光去看,不过就是一片狼藉的废工地而已,当年在小孩眼里却似乎再神奇也没有了。
简书现在看到童年时候的“战场”,似乎仍旧很兴奋,走虽走得慢,却根本闲不下来,挺着肚子手舞足蹈地向黎蘅讲解:这里以前有个石碓,是我们的指挥所,那边那个坑,就是对方战壕,因为没有两个指挥所,所以每次都要石头剪刀布,输了的只能蹲战壕,赢了的才有指挥所。基本上蹲战壕的话,那局就稳输了云云。
黎蘅觉得,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没见简书那么能讲过。以往只觉得他沉默得能当块人肉背景板,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概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得累了,简书回过头去看黎蘅,却看见他一脸的无聊,嘴角粉饰太平的笑容都快扯僵了,便略微想了想,改变思路道:
“但是我带的兵,就算蹲战壕也能赢,厉害吧!”
黎蘅:“嗯,哈哈。”
简书:“……”
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真是无趣得可以。石头战这么经典的游戏,居然完全不能让他兴奋?!什么情况?!
简书认真地分析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巨大代沟,转而问道:
“那……你小时候都干点儿啥?”
“我?小学跟我妈斗智斗勇,半夜爬起来偷偷上网玩儿电脑。初中的时候……不记得了,好像有一次跟风追班花,偷了我妈一瓶香水送她,说是洗手液,结果第二天被她妈妈气冲冲还回来了,说我诱拐她女儿来着……哈哈哈哈哈……”
简书:“……”
见简书神色变得有些僵硬,黎蘅才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身世的低微,很长一段时间来,都让简书无法逃脱地陷在自卑里。这种感情并非从一开始就跟着他——黎蘅知道——至少在刚读大学那一段,他还常常兴高采烈地拿出家乡特产和大家分享:用餐巾纸仔细包好千奇百怪的零食,一边挨个放在舍友桌上,一边一个劲说“挺好吃的”、“你们尝尝看”、“我妈亲手做的,比外面卖的那些香”等等,东西跟话一样,花样不多,但真诚踏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和众人说起关于家里的任何事情,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让人觉得漂泊无依呢?
似乎是在知道了梁潜川官僚世家的 身份以后?
似乎是在发现了,他的梁哥看上的东西,他全都送不起的时候?
又或是那一次,梁潜川带着他去了据说是某个友人的家庭聚会,而他最后魂不守舍灰溜溜回来的时候?
——黎蘅依稀记得,因为梁潜川说,做客有带礼物的惯例,所以那次,简书好像郑重其事地带了能有一斤那么多的地瓜干过去……
他不知道,那天在梁潜川那位友人家里,简书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或说,他根本不敢去了解。
所以这份自卑,就像一条带钩子的铁索,盘桓缠绕在简书上一段无果而终的恋情里面,钩子嵌进皮肉里,动一动都是痛苦。而如今,在简书终于愿意再把这些往事拿出来回忆,自己却这样口无遮拦……黎蘅只觉得,自己仿佛带着炫耀的话,无异于撕扯他心中那个伤口,让它再次血肉模糊。
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话也觉得说不出来——多么浅薄、多么可笑!
“你刚刚……说什么?”果然,简书放开了一直拽着黎蘅的手,后者上前一步想要把简书抓回来,却捞了个空。
黎蘅彻底慌了神。
然而下一句话,却彻底敲懵了黎蘅——
“你还追过女生?还班花?黎蘅你……你一个死基佬又、又长得这么……还撩妹?你还送礼物?!”
黎蘅:“……”
瞄了一眼站在一米开外的简书,人好像是真生气了,绷了一路的形象也不要了,一只手来来回回在腹底摩挲着,看样子是疼了。
黎蘅脑袋还发着愣,身体倒是已经本能地上去扶住了简书。
简书把头搭在黎蘅肩上细碎地喘气,突然伸手在黎蘅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是能够简单粗暴地传达自己的出离愤怒。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说。
黎蘅这会儿倒是跟上节奏了,赶忙安抚地拍了拍简书的背,开口解释道:
“我在遇到你以前,可都是钢板直,撩个妹也正常啊……不过我最后还是做了死基佬,这是你的魅力,知道吗?”
也不知简书到底有没有领情,反正他用头狠狠顶了一下黎蘅的肩膀,黎蘅失笑,对于他这个火气上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攻击模式表示没眼看。
“我都没被你……送过礼物。”
大概是害羞了,简书声音又闷又小,但共鸣使得黎蘅胸腔一阵酥麻。
“就为这个生气?”
简书不说话,仍旧不太规律地喘着气。
“简将军,”黎蘅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碎石场,饶有兴致道,“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样,是怎么带领你的兵拿下对方大水晶的?嗯?”
简书不急着答话,等气慢慢喘匀了,才开口道:
“跟你讲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又说:
“黎蘅,我头晕。”
(55)
控制高血压的针水停了一周多,病症终于还是复发了。
简书上午从采石场回来,就一阵阵地眩晕。没严重到天旋地转的地步,但绵延不绝的如同晕车一般的感受,也足够让人迅速消耗掉精力。才刚刚傍晚时,黎蘅已经觉得阿书的脸色白得有些泛起青灰了。
偏偏头晕最容易让人犯恶心,以致许久没有再出现的停药反应也一起找上了门。
黎蘅一步也不敢离开。
降压的药吃下去,却好像并没什么效果,简书伏在黎蘅肩上,脊背一下儿一下儿地抽挺起来,显然是在小幅地干呕,吃进去的东西却统统吐不出来,偶尔能嗳出一口气,大多时候则连这个也做不到。黎蘅催命似地给医生打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是,因为简书一次性服用过大量的安眠药,导致了身体吸收功能的麻痹,口服的药品,见效自然要比正常人慢许多,药的剂量是不能随便加的,所以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熬——熬到药物控制住血压。
简书隔着电话也大致听明白了医生的解释,喘着气儿自嘲说,自己作过的死,最后都是得还债的。
黎蘅已经很久没听过简书说这些消极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要怎样开解。
好在没过多久,简书便自己岔开了话题,要黎蘅和自己随便聊点儿什么,分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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