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有点不寻常的事。」修司凯停顿了一下，「跟踪阿宇和尹星葵的人回报，阿宇没有限制尹星葵的行动，甚至没有派人监视他。」

　　「什么？」梁思瀚也觉得这事很不对劲，按理说阿宇应该把尹星葵看得很牢才对，怎么可能放任他自由行动，而且还不监视，这不是明摆着给他叛逃的机会，还是说阿宇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保证尹星葵一定不会叛变？如果是后者，真不知道阿宇究竟使了什么招数。

　　「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赌什么？」

　　「我命令你去找尹星葵，让他给我们提供情报。」

　　「什么？让星葵给我们提供情报？还是我去找他？」梁思瀚觉得修司凯疯了，再怎么找不到线索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不靠谱的决定吧……自己和星葵现在这个状态，还不都是他那天一把拉的，「你疯了吗？就算阿宇没有对他加以设防，你觉得我能够说服他把情报给我吗？」

　　修司凯轻笑了一声，「我赌的其中一把，就是你们之间的感情。」

　　「……」梁思瀚微微一怔，没想到修司凯竟然如此明白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情愫，「你确定？我都对我自己没信心了。」

　　「我也对你没信心。」听到这话，梁思瀚额头挂了三条黑线，「不过我对尹星葵有点信心。」

　　「对他有信心？」梁思瀚疑惑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修司凯想起梁思瀚受伤的那个晚上，一夜没合眼的尹星葵脸上那担忧的神情，就知道这孩子真的会愿意为了梁思瀚去做任何事情，大抵是那孩子从没受人如此大的「恩惠」，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报恩」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早上他才不忍让梁思瀚把那孩子卷入他们的案子里来，不忍心利用这个善良的孩子。只是现在，面对这样的形势，这是他不得不做出的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在赌，赌尹星葵的「知恩图报」，他同时在赌另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你让他以情报交换你对他的救命之恩，我相信他没理由拒绝你。」

　　梁思瀚眉头微蹙，这无疑是个绝佳的理由，可是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一旦用了这张王牌，尹星葵会离他越来越远……

　　「……我知道了。」梁思瀚思考了一会，终究还是答应了，「你刚刚说这只是你赌的其中一把，那另一把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要是我没一定的把握是不会轻易让你们冒这个险的。」

　　「我相信你。」简短的一句话，代表着对这几年来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的信任。

　　「我也相信你。」

　　挂了电话，梁思瀚便匆匆离开了。开车回家的路上，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是见尹星葵的最佳时机，应该怎样解释那天发生的事。

　　第二天，正是给尹星葵所在的美术班上课的日子。

　　梁思瀚其实有些忐忑，他不太确定尹星葵会不会故意不来上他的课，只是自从昨天修司凯说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之后，他似乎又有了些信心，直觉觉得应该能在课堂上见到尹星葵，最多若是见不到，放学了赶去他家便是。

　　当他站在讲台上，看到尹星葵坐在底下的时候，他忍不住脸上欣然的笑意，虽然尹星葵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底下都有几个女生问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了，梁思瀚连忙解释说是之前生病太久没见大家的缘故。

　　梁思瀚认真地讲解完今天教的课程，然后布置大家各自练习，巡了一会，走到尹星葵身边，低声对他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尹星葵绘着的手顿了一下，默默地放下笔，然后跟了出去。

　　两人在走廊尽头处停下。梁思瀚看着一直撇着头不看他的尹星葵，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上课的时候，那时他们也是站在这里，他看着他那张强颜欢笑的假面具，此刻与彼时并没多大的不同，此时梁思瀚心里觉得这仿佛就是给他们俩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对不起！」一开口，这句一直这些天压在心口的话就蹦了出来。

　　尹星葵没有抬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说话。

　　梁思瀚知道尹星葵又把那副面具戴了起来，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都是无法言语的痛。

　　「对不起，那天是我没有主动去救你，才让你一再被阿宇控制住……因为……」梁思瀚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卡着说不下去。

　　「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教室了。」尹星葵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便要走。

　　梁思瀚急忙抓住他，「有，我有事……请你帮忙！」见尹星葵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挣扎着要离开的意思，便接下去，「我想请你……告诉我有关组织和你们正在谈的生意的情报。」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说了出来。

　　尹星葵顿了一会，才缓缓转过头来正视梁思瀚，眼眶泛红，「原来，你找我，就只是为了我这点可以利用的价值……」

　　「不是这样的……」梁思瀚想要解释，却没有借口。自己每一次的接触他的目的，的确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取信息，这次也不例外。这样的自己，只会让他越伤越深。可是，他已经答应了修司凯一定会完成任务，他不能辜负修司凯对他的信任。

　　「难道不是？你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么？」

　　尹星葵的脸上又重现了那一抹让梁思瀚心疼的微笑，那抹微笑，就像是一把弯弯的小刀，在他心口里划着，不轻不重，划不死也逃不掉。

　　「你不是想解释那天的事情么，我也确实想听你亲口说明，你人在现场，为什么不来救我？」

　　「……因为，这是命令，为了我们的任务，还有兄弟们这么久以来的辛苦，我不能去救你。」

　　一字一句，梁思瀚说得艰难，尹星葵听得痛苦。

　　虽然答案早已在心里滚了几百遍，但是总归抱着个盼头——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是他被阿宇打伤了不能来……可是从他口中亲耳听到事实，盼头没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眼泪终究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连胃里都开始翻腾起来。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在酒吧里跟着阿宇一群人喝酒，甚至阿宇都看不下眼了叫他不要喝那么多，只是不喝他总是会胡思乱想，喝懵了就不会想太多……于是每天早上酒醒都会吐一大堆，自己又不好好找东西吃，仅仅几天，胃就频频发出警告。

　　尹星葵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弓着身子用手捂着肚子。

　　梁思瀚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此时尹星葵的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眼前也闪烁着大片的星星点点。

　　尹星葵紧咬着下唇，疼的说不出话来，身上没有力气，全凭梁思瀚扶着他的手支撑着。梁思瀚感觉到手上的重量陡增，眼见着尹星葵就要往后倒，急忙一拉，让他倒在自己怀里。

　　轻轻地搂住尹星葵微微发抖的身子，触碰到的肌肤皆是一片冰凉，自己心里也是一片绞疼。

　　你这几天过得不好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21 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