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
作者:克罗池
时间:2023-06-20 01:12:16
标签:娱乐圈 破镜重圆
闹了半天,等把一片狼藉的片场收拾好,云酽的头发差不多也干了。
所有工作人员屏息凝神,生怕宋见青赔罪不成迁怒他人,拉个驴脸叫他们加班。
像是感受到了能把他烧出窟窿的目光,宋见青挥了挥手:“行了,收工吧,今天就这样。”
他话音未尽,云酽便掀开了身上披着的浴巾,攒成一团毫不客气地扔在宋见青怀里,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门摔得震耳欲聋。
“......”宋见青愣愣地抓着手里的浴巾,手臂垂了下去,在同事们面前威严尽失。
原本准备一马当先冲去下班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眼珠在倒霉的门和活该的宋见青之间来回流转,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宋见青在海边沙滩上找到了云酽,今天温度不高,他气得摔门出来倒是没忘套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屹立在海滩上的白色砾石,有点孤单。
他走过去,坐在云酽的身边,用手指捻了捻他发尾,还有些湿润。
目光所及之处,大海由浅至深,光滑得就像静谧而朴素的月光石,涌动的波浪闪烁着温婉浮动的辉光。云酽微倾脑袋,悄无声息地把发丝从宋见青指缝抽离。
这是打心底里要和他划清界限。宋见青无奈地劝他:“坐在这里会感冒的。”
海鸥低空盘旋在深蓝海空,云酽抬起下巴,宁愿看鸟也不看他,神情寡淡疏离:“无所谓,我会冻死。”
“......”如果说刚才宋见青还觉得他只是一直没能摆脱梅洛的角色而伤感,现在他可以肯定,云酽就是生气了,非常生气,气到懒得在同事面前给他面子的程度。
他想去牵云酽的手,触碰到的刹那,发觉云酽手心的温度很低:“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摔倒,现在还疼吗?”
涛声逐渐厚重,云酽甩开了他示好歉疚的手,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直视他,眼底尽是失望难言的情绪:“宋见青,重点是这个吗?”
他染有愠色的声音让宋见青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云酽极少极少连名带姓地喊他,次数屈指可数,这更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
“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对我有所隐瞒,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工作拍摄上,”云酽自嘲地咧开嘴角笑了笑,苦涩得像被掠过的海风揉皱了,“我明白你迟迟不告诉我梅洛的真实身份是想捕捉到最真实的震撼,从这个角度我可以理解你,很多导演都会这么做,我可以理解的。”
很长的一段话,宋见青看到云酽唇形圆润的嘴巴上下启合许多次,蝴蝶翅膀般的长睫扇动,他已被云酽所表达的情绪完全感染,设身处地地感受到悲伤。
“但是我很难过,”云酽的脸色依旧苍白,语气缓慢疲惫,方才那一场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灵动有神的双眼宛如檐边长廊下随风飘摇的灯笼,有被雨水打湿的瘢痕,“从理性方面我可以接受这种工作安排,但是发自内心的说,我觉得你并不信任我。”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小,有点虚弱,不像是一场愤懑不平的控诉,而是强压哽咽的交谈。
想要从云酽口中得到赞美是最简单的,其次是愉悦,最困难的是听他自发讲起哀伤痛苦的事。宋见青实在是太了解他,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抚云酽低落的情绪。如果云酽主动向外倾诉而并未得到有效回应,那么他就会缩成一只紧闭的蚌壳,撬开他的嘴巴会难上加难,对此宋见青深有体会。
云酽只会跟相当重要的人讲这些。
北方的夜晚来得迅疾,醇厚晶莹的月降临在他们面前,把无垠庄严的海照耀得更加肃穆。
有别于夏季海边的舒爽醉人,初冬的海滩并非谈话好去处。宋见青再三提出要换个地方再说,云酽偏偏不动,就这么盯着他,大有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要跳海的意思。
为了避免电影还没拍完主创就要殉情,宋见青只好陪他一起坐下,但是前提条件是云酽必须被他抱着,取暖。
一番怄气争吵,他们就差没在沙滩上动手打起来了,因为力气太过悬殊,云酽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有趣,时间过去七年,他们在《爱在黎明破晓前》的角色由春心萌动的法国学生与美国青年,变成了那对在开头火车上喋喋不休争吵的德国夫妻。
他们就以这样古怪的姿势谈心,这太荒谬了,云酽心想,谁吵架的时候还会跟对方抱在一起?宋见青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而宋见青在一味沉醉地思考着该如何给予云酽答复。他知道哪怕他昧着良心说一些假惺惺的话,云酽也会听。因为他怀里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懂得正视自己本人的诉求,就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样,一直不尊重不在意自己真实的想法。总担心别人是在迁就自己,动不动就感到愧疚,情绪失控一小会儿都会觉得自己做了大大的错事,学不会明白感情本就相互依存。
关于信任的问题,是埋在他们关系深层不可忽视的冲突,更是亟待解决的矛盾。
他欲郑重启唇,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着,却感到言辞匮乏。宋见青目光下移,注视着云酽优越的骨相以及惊艳的面庞,指腹顺着下颌揉搓着他尖尖的下巴:“对不起。”
“......”云酽倏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道歉的话。
“我的确忽视了你的感受,”宋见青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诚恳,“那时候游觉陇刚把《临时病》的剧本给我,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你。”
实际上,如果他不说,云酽永远也不会知道。云酽小声喃喃道:“我还以为是陇哥和你商量了好久你才同意的。”
“我当时还在恨你,恨你三年前为什么要离开我,恨到想把你从国外抓回来非法囚禁,让你无处可去,”宋见青第一次把这些话说出来,语气很不自然,目光在云酽的脸上来回打转,“所以抛去为电影本身的效果考虑......我自私地想让你也吃点苦头。可是我一到营口我就后悔了。”
后悔是种和浓厚的情绪,连岁月也无法将其稀释至消失。云酽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又变得年轻、变得青涩、变得口不择言、他最熟悉的的宋见青,目光逡巡于他英挺的眉眼与鼻梁之间。
他甚至能够猜到宋见青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果然如他所料,宋见青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原谅——”
——所以他干脆踮起脚尖,双手环绕在他脖侧,温柔地吻住了宋见青的嘴巴,把他后面那句不需要再说出的话截堵。
他们没有回到宽阔舒适的酒店,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梅洛那张不算很大的铁艺床。
甫一进门,宋见青就被云酽抵在了门板上,两片柔软的嘴唇凑了上去,狂乱而灼烫的鼻息交织纠缠。与上次不同,如果说之前在出租屋时是因为酒精上头的副作用,那么这回他们两个人都是异常清醒的,清楚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黑夜中清明的双眼与愈来愈急速的心跳更添了几分旖旎。
与云酽浅尝辄止柔软的亲吻完全不同,宋见青低头回吻他的瞬间就已夺回主动权,大手贪婪地抚摸着他光滑的背部,冰得云酽止不住瑟缩;又凶狠地将舌头抵入他温热的口腔,因趋近零下的温度而冻得冰凉的唇瓣在厮磨间升温,发出缠绵水声,任谁听到都清楚这房间即将要发生什么。
过于激烈热情的接吻令人缺氧,云酽脸颊潮红,月光于他眸中涨潮发亮,好像熔化的白银。他的脑袋靠在宋见青的颈肩处,脱力地任由宋见青用力勒住他的腰肢,把他腾空抱起,放在片场的道具床上。
就在这几秒钟内,他们对视着,竟情难自禁地又吻在了一起。
白天的时候这里还围聚数不清的同事,云酽恍惚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的羞耻感。随着衣物件件被剥离,毫无距离的肢体接触又让他心中生出极端难言的快感。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
屋里没有开灯,百叶窗也没有被拉下,格格清冷的月色投映在美好诱人的躯体上,令云酽的皮肤泛着细腻的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