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
作者:活捉
时间:2023-08-05 01:08:41
标签:破镜重圆 师徒 都市 暗恋
他们很快抵达宣讲所在的大礼堂,踏进室内,阳光和暑气隔绝在外,冷气扑面而来,一路上烤得发烫的手臂几乎立刻打了个寒战。
夏镜掐了掐眉心,被陈钧回头看见了,关心道:“不舒服?”
“没有。”夏镜紧赶两步跟上去。昨夜的乱梦和今早的故地重游,两相叠加,他的确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但工作就在眼前,领导可以关心,他却不能耽误正事,“路上太晒了,没事。”
陈钧也没多问:“嗯,去准备吧。”
宣讲的内容乏善可陈,流程内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夏镜按部就班,丝毫没有出错,讲完后走下台,陈钧示意他看了看旁边排长队交简历的学生,“效果不错,明年还让你来得了。”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明年,也许是你带别人来了。”
后半句话听过就算,夏镜笑了笑,问:“等会儿直接去机场?”
他们早已买好下午的返程机票,出差不是旅游,办完事就要赶回去工作。陈钧看了看时间,向他提议:“时间还早,要不大家就近吃个午餐再走?”
“好。”
“你们学校在附近吧?这次没回去看看?”
“时间紧,不回了。”
夏镜答得有点心不在焉,陈钧以为他是累了,闲聊几句,就安静地和他并肩站着,等善后的同事收工。没多久,简历收完了,一群人和校方工作人员寒暄几句,就又走出礼堂,再次顶着烈日往外走。
直到走出校门的瞬间,某个念头忽然从夏镜脑海里冒出来——礼堂到南门的路,并不会经过哲学楼。这样大的学校,除非刻意寻找,根本不会偶遇特定的人。
他没打算去找杜长闻,可隐隐的,又一个念头提醒着他,今天不见,以后天南地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心脏好像让人掐了一下,短促而尖锐地一疼。
然而如今再见,除了让彼此难堪再无别的用处。
于是他沉默着,脚步不停,跟随众人走出校门,走出俪大。
他们在海滨路上找了间餐厅。
转盘上摆满海鲜和特色菜肴,公事已毕,大家格外放松,又是临走前最后一餐,都撒着欢吃喝笑谈,连空调里不断吹出的冷气都无法让气氛降温。
“这南方的水土就是不一样啊,哎,你们看见第二排中间那几个女生没,贼漂亮,看着跟明星似的!”跟着来的HR王建是个近四十的男人,他灌了口冰啤,笑嘻嘻地一扭头:“夏镜看见了吧?”
夏镜礼貌地笑了笑:“我没注意,建哥。”
对方“啧”了一声,夸张地说:“可惜了啊,你算是白来了!”
夏镜还是笑着,不咸不淡地回答:“嗯。”
他这样的反应挑不出错,但谁都看得出其中的冷淡意味,对方是老资历的HR,看过的人比吃过的饭粒都多,哪能察觉不出,心里顿时就有点不得劲。他想自己也不是什么低俗的人,说这些还不是为了活跃气氛,他夏镜怎么就摆出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呢?要不是陈钧赏识他,少不了有人看不惯,会给他使绊子。心里想着,他面上不显,笑眯眯地又和别人说话去了。
其实夏镜很冤枉,直到在餐厅坐下,他才感觉自己恐怕是中暑了,偏偏又坐在空调出风口下,冷风一吹,不仅没有缓解,太阳穴还一抽一抽地跳。这样的状态,实在没有精神附和他人玩笑。
陈钧坐在旁边,倒是偏头小声问了他一句:“累了还是不舒服?”
这是他第二次问,夏镜也第二次答道:“没事。”
一群人风卷残云地吃饱了,看着时间足够,干脆推杯换盏地拼起酒来。陈钧也由他们闹,工作之外他向来好说话,该松的时候松,是他一贯的管理方式。刚才那位建哥也不知是记仇呢还是不记仇,又跑来跟夏镜敬酒:“夏镜啊,今天宣讲的内容特别好,难怪陈哥要带你来,啊?来喝一杯!”
这话敬的是夏镜,夸的是陈钧,夏镜心里明白。
业务部门对HR团队向来也注意人情往来,这酒他不能不喝。面前的酒杯已经被对方倒满,夏镜客气地端起来,正要说话,身边的陈钧忽然伸手揽住他的后颈。
夏镜愣了下,轻轻偏过头。
陈钧放在他后颈的手像是不慎触碰了某个开关,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忽然冒了出来,顷刻间就变得鲜明如昨——那是霁岛上的露天餐厅里,杜长闻将手放在同样的位置,含笑对上来敬酒的白宇说:“你看他喝了那么多,脸都红了,饶了他吧。”
回忆就是这样狡猾的对手,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跳出来。
这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他想自己是真的病了,才会受不了记忆里那一丁点儿的温情。
夏镜用了几秒才回过神,听见陈钧笑着说:“建哥这次帮了不少忙,我们这边的招聘才能抢先一步,不然再怎么折腾,好苗子也要被老李那边抢去了。”后半句是对着夏镜说的,“这杯,得你敬才对。”
夏镜几不可闻地笑叹一声。
谁敬都是喝,他并没有异议,这些年锻炼出的周旋本事救了他,尽管心里翻腾一片,口中也能拎出几句感谢对方的场面话,没有当着领导同事的面失态。
敷衍几句,他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到这时,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没多久陈钧示意助理去买单,然后招呼众人:“时间差不多了,叫的车马上就到,咱们喝完最后这点儿就出发吧。”
众人陆续站起来,一边聊着一边慢慢往外走。
包间里是最冷的,拉开门走在二楼的走廊里,海风就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飘进来,丝丝缕缕,带着热气,夏镜又开始一阵阵头疼。
他缀在队伍后面,没人看出他不舒服,可是下楼梯时不知是头晕还是没注意,差点一脚踩空。身边的同事“哎哟”一声,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拉他一把。夏镜没摔着,可同事让他吓得不轻,小声惊呼起来:“没事儿吧?刚才没喝几杯呀?”
夏镜摆摆手,正要答话,楼梯旁的包间开了门,有人边往外走边说:“我要是真当个红娘,我们学校恋爱率都得提升一个档次,是吧杜老师?”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我看你是喝太多了。”
这话和方才同事的问话一前一后,倒像是对同一个人说的,话里的巧合和几个人走近的动静让夏镜身边的同事看了过去,于是谁都没注意到夏镜比他们先一秒转头,又僵在原地的异样。
杜长闻也看见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
夏镜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第一次走进那间实验室的日子。眼前的杜长闻穿着紫色衬衫,看上去瘦了些,但微蹙的眉峰和紧抿的唇线都和记忆里并无二致,夏镜就也和当初一样,听见自己的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
世界几乎是失聪了片刻,一下子全都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在咫尺间相望。往昔那些时光浩浩荡荡从中流过,所有快乐与痛楚好像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怔愣不过一瞬,杨斌的声音响起来:“夏镜,你怎么也在这里?哎,来得正好,李老师,这是我师弟,不信你问问他,我是不是和师弟师妹关系都很好的,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要不怎么当红娘呢!”
接着,世界的嘈杂声又像洪流一般湮没了他们。
杨斌在说:“夏镜你说是不是?”
同事在问:“你们认识啊?”
原本走在前头的陈钧已经折回来关心地问:“怎么了?”
同事又回答:“刚才夏镜没站稳,差点摔了。”
夏镜看着杜长闻,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这些年训练出来的世故手段统统作废。最后还是杜长闻冲他轻轻一点头:“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夏镜的手指不自觉抖了下,喉咙发紧,但终究说出一句:“昨天到的。”
杜长闻平静地接话:“待多久?”
“这就要走了。”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和杜长闻再遇的场景,可真到这时候,彼此仿佛再寻常不过的师生,寒暄问好,一问一答,仿佛往事皆如云烟,可以在不见光的角落自行消散,了无痕迹,他只觉得荒谬。刻骨的回忆分明横在眼前,与其淡漠相对,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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