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乔用食指敲了一下宁致额头，“你倒是会讨巧，小聪明都用在答题上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闵瑶煮了茶，倒了一杯放在顾远乔手边。
　　“多谢闵姑娘。”他们于今年初春相遇，近七月光景，顾远乔对外护她名声，对内不曾逾越半步男女之防。顾远乔是个君子，真君子。
　　抿了一口热茶，顾远乔眉目舒展，看起来好像舒服了一些。
　　自从刚刚被宁致点了一下，闵瑶不由自主地将顾远乔的身体情况放在了心上。
　　“大襄可用吗？”顾远乔又问。
　　“不能照搬，但可效仿，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书中虽有真意，但不可固步自封、囿于教条。”宁致答。
　　顾远乔揉了揉宁致头发，“阿致，你觉得什么样的政策是可行的？”顾远乔越来越不避，或者从未避过闵瑶自己确实来历不凡。
　　闵瑶总感觉顾远乔不仅是国师，现在更像是......帝师。可大襄国师是不该过问朝政的，神权与政权从来相互分离。
　　可也不对，江聿曾有一谋士，名唤严乘风，似是与国师一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许多天机阁与顾远乔的秘辛，这样说来，江聿才是破坏规则的那个人，闵瑶如此说服自己。
　　顾远乔防范皇室没有错，但闵瑶私心不希望顾远乔卷入纷争，更不希望他输。如今安逸自由的生活还能过多久？
　　“政之所行，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宁致边答边看顾远乔脸色，这与九恵一脉相承，应该不会有错。
　　“还有呢？”
　　宁致眼睛睁大，心里不停在想，“还有？还有什么？怎么还有？”他回想着自己读过的书，试探问道，“利民为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施政要爱民。”好像那些问题只是随意一提，风轻云淡地就被顾远乔翻了过去，顾远乔懒在躺椅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见状，宁致放下书，收拾了顾远乔身边的桌子，从房中拿了薄被披在顾远乔身上，然后又重新看起了书，动作熟练极了，这是他常做的事情。
　　“卡！休息一会儿。”方锦华拍完，又把刚刚拍摄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过。
　　“小周哥哥，小何姐姐，麻烦你们陪我一遍一遍试错了，谢谢你们。”饰演宁致的小演员孟州洋，今年也是jsg十岁，三年级的小学生，是个演戏很有灵气、很认真、很聪明，也很早熟的孩子，从他过于娴熟老练的沟通技巧可以看得一二。
　　宁致的台词中有很多文言的内容，方锦华的剧组只允许现场台词，没有提词，没有后期配音，这就给孟洲洋提了很高的要求，文言流畅只是最低的基础，想要念好是需要不少努力的。
　　因此，为了能呈现更好的效果，他们一遍一遍地重拍同样的戏份。
　　周以约揉了揉孟州洋的脑袋，“你已经越来越好了，真棒！”周以约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还拉着何初静，“对吧，何姐？”
　　“是啊，小洋已经很棒了。”何初静是个性格柔婉的人，但是女孩子总归还是在乎一些细节的，她看向了周以约，嘴角绷直，故作严肃，“小周同学，我也只比你大了两岁，不要喊得我好像比你大了二十岁一样。”
　　一句何姐，一下子让何初静平白涨了二十岁，直直跨越四十岁的界线。何初静颇为忿忿道，“而且，你好意思吗？人家小洋喊我小何姐姐，你喊我何姐。”
　　周以约闻言，不好意思笑了笑问道，“那我叫你初静姐？”
　　“也行。”何初静还算满意，这就是调和折中之道。就像是一个经典的例子，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而且，周以约真叫她小何姐姐，她鸡皮疙瘩能落一地。
　　等方锦华准备好之后，连着刚刚的场景继续往下拍。
　　准备午饭的闵瑶心绪不宁，她想要提醒顾远乔天机阁有内鬼，有江聿的内应，可是她又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提醒呢？
　　借尸还魂？怕不是会被当成妖孽直接烧成灰吧？
　　可是不提醒，她过不去心里的坎，顾远乔是她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
　　她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去告知顾远乔，死又何惧？也不是第一次了。
　　闵瑶来到顾远乔身边，顾远乔在看着宁致练字。见她一脸严肃愁容，欲言又止，顾远乔唤她一声，“闵姑娘？”
　　作者有话说：
　　闵瑶也是有点双标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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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揭开马甲
　　“发生什么事了吗？”顾远乔问。
　　宁致也意识到了闵瑶的不对劲, 他放下了笔。
　　“顾先生，我有些事情......”闵瑶看了一眼宁致，她不确定宁致是否知道顾远乔的真实身份, 而且她等下所言的夺权斗争, 也不想让宁致牵扯其中。
　　顾远乔拍了拍宁致，“小致, 我想喝城南酒馆的梨花酿了。”
　　宁致知道顾远乔想把自己支开，“知道了, 我去买。”然后拿着自己的钱袋便出了门，自有保护他的护卫，这些护卫以普通人的身份隐藏在芸芸大众之中。
　　“闵姑娘，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闵瑶以为顾远乔会带她到书房或者什么更加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就在院中。
　　顾远乔坐正, “闵姑娘可以放心, 予虽不才, 但这小院中还是藏得住秘密的。”
　　闵瑶知顾远乔已是完全不隐藏了。
　　“国师如此，是觉得我一个农女什么都看不出来吗？”闵瑶直接挑明，她已经想好了如何搪塞自己身份的理由，能瞒一时是一时。
　　“那六皇子妃如此, 又是何故？”
　　随着顾远乔话音落下，闵瑶睁大了眼, 一时说不出后面的话。
　　“我是该称呼你闵姑娘还是六皇子妃，或者宁姑娘也可。”顾远乔说话依然是轻声慢语，可是那种万事尽在掌控中的肯定让闵瑶感到陌生，但这才是真正的大襄国师, 没有一个君主可以容忍一个共享权力的人, 除非这个人有着与自己持平的能力。
　　国师从来不是一个人, 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符号，他背后的天机阁无人知其深浅。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闵瑶回神讷讷问道。
　　“闵姑娘是指哪次？”顾远乔问。
　　原来加了身份之后，看同一个人的感觉会变得那么多，明明还是一样的装扮，明明还是一样的声调，但顾季和顾远乔是不一样的，顾季可以只是个病秧子、普通人乃至鳏夫，而顾远乔却是真正覆手风云、生杀予夺的大人物。
　　但闵瑶也是在锦绣丛中待过的名门贵女，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听国师的意思，不止一次？”
　　顾远乔看着闵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吓到她了，“闵姑娘这是在套话吗？”
　　“就当我是吧。”闵瑶也无所顾忌了，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闵姑娘不是此世之人吧，闵瑶大概是姑娘真名。”
　　纵是闵瑶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此言，依然感到心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因为太过震惊，闵瑶直接应下。
　　“这世间，奇人异事从来很多，闵姑娘不要害怕，我没有太多的探究之心。”顾远乔看着闵瑶已经有些惊惧，安慰道，然后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纵是我，每一任大襄国师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异处。天道平衡，得到一些，便要失去一些。失寿数，窥天机，便是如此。”
　　一个人是异端，与一群人是异端，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单方知道秘密，与双方交换秘密，也是完全不同的，顾远乔在看人心方面太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