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
作者:三道
时间:2023-09-15 01:06:45
标签:年上 养成 酸甜 青春
章书闻到工地换下校服,已是暮色。
工友们迅速地扒完饭,把新发的棉质手套递给章书闻,“你那双都破洞了,给,换一双。”
章书闻接过,将校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书包里。有个工友调侃道:“读书人就是讲究,我儿子再过一年就上初中了,成天拿着手机不肯放,我都怕他到时候没书读,跟我一样到工地板砖。”
章书闻的动作微顿,记忆里父亲佝偻的身躯浮水一般地飘了上来,印象中似乎也有人在他耳边说过类似的话。
他笑笑,学着父亲的口吻,“不管成绩怎么样,他开心是最重要的。”
工友搔搔脑袋,连声应是。
几人投入到工作里,不一会儿头发上脸上就都是灰土。
期间不知谁问了一句,“阿成去哪儿了,下午不是还看见他吗?”
“谁知道?”有人嬉笑着说,“说不定又找老相好去了。”
几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章书闻沉默地干着自己的活,不参与他们充斥着隐喻的谈话,将近七点时收到余愿报平安的信息。
“吃了鸡蛋火腿炒饭。”
“给元元喂了小虾干。”
附图一张在浅水里不小心翻了壳的乌龟。
章书闻能想象到在发这些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场景,余愿一定是微微弯着眼睛,然后拿手帮助元元翻回身。
他不禁也露出点笑意,手上太脏,打字不方便,给余愿回了条语音。
完全暗下来的天际像是舞台的幕布,将光亮都遮住,黑色从工地蔓延到小小的出租屋。余愿坐在书桌上,顶光泄下来,他点开语音,章书闻清冷的声线填满了屋子,“困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明明知道哥哥听不见,余愿还是小声嘀咕着,“要等。”
他的左手边是满满当当塞满落叶的圆桶玻璃瓶,里头有些叶子已经泛黄,右手边是乌龟缸,元元缩着壳在睡觉。
余愿没有再打扰章书闻,全神贯注地写自己的作业,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空着,等章书闻回来给他讲解。但章书闻辅导他功课的次数其实不多,余愿一看到哥哥疲倦的眉心,他宁愿空白着题到学校挨批,也舍不得剥夺哥哥本就稀少的睡眠时间。
余愿的作息很规律,具体到他一定会在六点半到面馆吃饭,八点半下楼倒垃圾。
章书闻是不怎么让他碰家务活的,但余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主动分担,即使只是倒垃圾、擦桌子这种小事。
钥匙挂在房门旁边,底下贴着“记得带钥匙”的黄色醒目便利贴——章书闻写的,以防余愿再次把自己锁在门外。
余愿提着两袋垃圾下楼,楼道的声控灯不太灵敏,忽闪忽闪地照不亮路。他摸着黑走,推开厚重的铁门,绕进小巷子里,尽头有两台深灰色的垃圾桶,填满了脏物,是蟑螂和老鼠最爱光临的“餐馆”。
外头是商业街,人声鼎沸,巷子里是居民区,平时没什么人。
余愿丢了垃圾往回走,用门禁卡开了铁门,正想关上,一只手横插了进来。
租客忘记带门禁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男人捂得严严实实,又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实在可疑。
哪怕是余愿,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他快步地走上楼梯,用钥匙打开家门,可就在他转身锁门之时,有些眼熟的沾了泥土的球鞋卡进门缝里。
是那只走错家门的老鼠。
“可算逮着你了。”男人抬起阴鸷的眼睛注视着余愿,声音又低又沙哑。
余愿瞪大眼睛,被用力地推搡进房间。
咔哒一声,门关了。
男人一进来就往余愿的身上扑,余愿张了张唇,只发出一下短促的惊叫声就被捂住了嘴巴。
“别叫别叫,我们见过面的。”
汗臭味往余愿鼻子里钻,他像是被捕兽夹擒住的兽类疯狂挣扎着,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虎口上。
男人痛叫撒手,扯下口罩,遮挡物下是和余愿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刘成。
谁都不知道他在这里潜伏了多久,但他摸清了余愿生活的规律,又趁着章书闻不在,终于在今天露出獠牙,将余愿逼到了本该安全的巢穴里。
余愿惊恐地看着刘成。
刘成甩着手,“不认得我了?你哥真是有种,他欠我的帐今天老子就全算你头上。”
出租屋空间狭小,几步路就能走完,门口被堵,余愿逃无可逃,惶恐地转着眼珠子。
“你可比老街那些娘们嫩多了,我第一天见你就很纳闷,你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我给你检查检查。”
刘成边说着边步步紧逼。
两人在不大的屋里缠斗起来,余愿从喉咙里发出尖叫,刘成从后面抱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叫什么啊,别把人招来了。”
挣扎期间,摆在桌面上的乌龟缸被打碎,缸体砰的炸开,水和玻璃渣子一并溅起,元元啪嗒一声摔了下来,逃命一般四处乱窜。
余愿反抗得太厉害,刘成一时无法得逞,粗蛮地动起手来,气恼地揪住他的头发往桌上磕碰。咚的一下,余愿眼冒金星,手往上扑腾,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愿愿,这个叫电击棍,如果有坏人欺负你的话,就长按这个按钮,记住了吗?”
章书闻教他的时候,余愿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兴趣也缺缺,但在这件事上章书闻极其有耐心,一遍没让余愿记住,就说五遍,说十遍,说百遍,直到余愿明白这件自保武器的重要性。
现在,章书闻不在余愿的身边,却也通过某种方式让余愿免于遭难。
余愿的手握住电击棍的棍身,在刘成压下来的时候猛地往后挥了出去,冒着蓝光的强烈电流滋滋地灼烤着刘成的手臂。
刘成惨叫着躲开,蚂蚱一般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才捂着手停下来。
余愿牢牢抓着电击棍,脸色煞白地靠着墙,而刘成畏惧电棍,再也不能靠近他。
刘成恶狠狠地盯着余愿,嘴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话,竟色胆包天到还不肯离开,而是打开手机播放着不可描述的视频,欣赏余愿的惊恐与无助。
他看起来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恶犬,将视频的画面对准着余愿,亢奋得眼球充血,手摸进了解开皮带的裤子里。
“你妈的,你妈的.....”
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这是余愿第一次面对人性的丑态与鄙陋,是视频里白花花纠缠的肉体,是刘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和动作,是盘绕在耳边故作高昂的叫声......他像是一瞬间从光明跌堕到黑暗里,太过于锐利的、不堪的东西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通通呈现在他眼前。
几分钟后,刘成一个挺身,把黏糊糊的手拿出来,牛一般吭哧吭哧喘着。他指指余愿,“你跟章书闻都小心点。”
沾了污秽团成团的纸巾丢在地面,刘成把桌底下的元元一脚踹开,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去。
余愿懵懵地一动不动,却始终不敢松开掌心的电击棍,他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血色,脸颊也有在跟刘成周旋时被不小心扇出来的红印。
他像一台当机的电脑,被丢弃在了狼藉里,无法运转,也无法思考。
章书闻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元元缩着龟壳躺在地上。
余愿牙根发颤,按下通话键,听见了驱赶开雾霭的清亮音色,“想不想吃宵夜,给你买椰汁芋圆好吗?”
余愿没说话,只看着动弹不得的元元,乌龟坚硬的小小的鼻尖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章书闻即刻感觉到不对劲,“愿愿?”
“死掉了.....”余愿喃喃着。
“什么?”
因为惊恐而被关闭的声带如泄洪一般冲了出来,余愿的声音讷讷的,他说:“哥哥,元元,死掉了.....”
哥哥,救救元元,也救救我。
第39章
章书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家门没关,他猛地推开,见到了被洗劫过似的屋子。桌面的东西全砸了地下,晶莹的玻璃渣混杂着水在灯光里闪烁着,被余愿精心养护的元元翻了壳,肉乎乎的爪子张着,却不再扑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