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
作者:三道
时间:2023-09-15 01:06:45
标签:年上 养成 酸甜 青春
许知意忽略隐隐作痛的手腕,故作无辜,“书闻哥就不想知道余愿刚才跟我说了什么?”
章书闻的笑容淡去,语气沉着,“我不会干涉愿愿的交友,也不喜欢探听别人的谈话。”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很生气。”许知意笑得露出小虎牙,“刚才我抱余愿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冲上来打我呢。”
章书闻没因对方寻衅般的口吻而动怒,只是褪去的表面的温和,目光锐利,略带警告地看着许知意,“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想必你很清楚愿愿的情况,很多事情他一知半解,思考问题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谁对他好,他都会报以同样的善意。我当然欢迎大家跟他做朋友,可如果有人怀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他,我不会置之不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过冲突,你又怎么会认为我会因你一个举动就无故动手。”章书闻的声线平缓,却隐含一股迫人的压力,“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但余愿不是你过家家的游戏,更不是你用来激怒我的工具。以及,我从来不强迫他做任何事情,希望他下次想你松手的时候,你可以准时一点把手拿开。”
章书闻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可他每说一句,许知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连虎牙都收了回去。
“如果我真的有目的呢?”
章书闻狭长的眼眸眯起,审视地看着对方。
许知意一字一字说:“我想追求余愿。”
章书闻眉心紧蹙,“你知道他是......”
“我知道。”许知意果决地打断他,“可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自闭症患者不可以谈恋爱。”
“余愿很好,很可爱,我喜欢他,我想跟他恋爱,这就是我的目的。”
章书闻听见那句“我喜欢他”有一瞬的怔愣,这样本该内敛隐藏的心意却在许知意口中大方坦荡、毫无顾虑地公开。
许知意想从章书闻的表情看出点什么,可惜章书闻太过于不显山露水。
只是一刹那,章书闻又恢复平静。他低头一笑,这样的笑意在他脸上极少出现,带着一点凉薄,以至于无端地让人感觉他是在哂笑许知意的天真。
许知意不满,“你笑什么?”
恋爱。
章书闻咂摸这两个字,摇头,问:“恋爱之后呢?”
“什么之后?”
章书闻敛了笑意,“你现在可以言之凿凿地跟我说你喜欢愿愿,可是以后呢?”
许知意没抓住问题所在,“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如你所言,愿愿很好、很可爱,你对他产生好感无可厚非。”
“可是以后呢?”章书闻又加重着重复了一遍,这一回,语调扑朔着星火,“当你的新鲜劲过了,当你所谓的喜欢被他冷落,当他因为特殊的病理原因无法回应你的情感,你能够保证你还像你现在说的这么喜欢他。到那时候,你大可以潇洒地脱身去过你自己的新生活,那愿愿应该怎么办呢?”
许知意根本不曾想到这么深的层面,他才刚成年,哪能想到那么遥远的未来?及时行乐才是通则,喜欢就在一起,至于以后,谁能说得准?
面对章书闻的质问,他竟一时被震慑住,半天才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余愿不想跟我谈......”
章书闻直视气汹汹的少年,以一种绝对的无法质疑的口吻沉声说:“愿愿是我养大的,没有人比我了解他。我说他不想,他就不想。”
许知意呼吸急促,扬声,“你少把自己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私心?”
章书闻脸色微变,不欲再争论,抬步就走。
许知意不服气地追上去,“你口口声声是为了余愿好,可你要真那么干净,你会放任他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章书闻猛地转身,目若寒霜。
许知意毫无怵意地与之对视,低斥,“伪君子。”
他撞开章书闻的肩膀,大步走出教室。
墨轩剩下的学生屈指可数,依旧有人隐约听到室内二人的争执,具体的没听清,但都好事地望着走出来的许知意。
许知意浑身煞气,待走到大门时,见到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余愿,脚步慢了下来,深深看着纤瘦的身影。
余愿也回看他,清澈的眼神像透明的玻璃弹珠,不带任何杂质。
许知意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他的眼尾耷拉下来。
余愿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衣角,“你要回家了吗?”
许知意扯了下嘴角,“我不想回去,他们把我的滑板都丢了。”
余愿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他们是谁,却觉得眼前的许知意变成了一尾被抛上岸的了无生气的人鱼,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长出修长的双腿,踩着尖刀被揉捏成“好孩子”的模样。
他伸手在许知意的脑袋上拍了拍,就像许知意十八岁生日那样。
许知意微红的眼球往上看忍住酸意,干咽了下说:“过几天我帮你把画像弄完,以后我就不来墨轩了,你找别人教你画画吧。”
许知意是余愿唯一的同龄朋友,许知意如果不来,那么以后余愿在画室里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有点不舍,不过想到什么,又朝许知意露出笑脸,“那我等你高考完再过来。”
许知意想说,不来了,高考后也不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可触及余愿的笑容,他还是点了点头。
许知意又深深地看了余愿好半晌,才投身走进夜幕中。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初秋已经悄然到达。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少年总要长大。
而许知意成长的第一课,叫学会成为输家。
哐当——
杯里滚烫的热水从边沿溢出,浇在章书闻的手背上,瓷杯从手中脱落,炸开一地的瓷片。
他嘶的一声,走到水槽处,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刷霎那红肿的皮肉,又回头对想要下床的余愿说:“别动,我来收拾就好。”
这两天的章书闻不太对劲,做事频频走神,现在连接杯热水都能被烫伤。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冰箱的冰冻层把火燎一般的手塞进去降温,见到余愿焦急的神态,笑了下,“我没事,床头柜里有烫伤膏,你先拿出来。”
章书闻忍着手背的灼烧感将狼藉的地面打扫干净,瓷片用塑料袋好,又在袋子外裹了几张不要的纸张才丢进垃圾桶。
“呼呼呼。”
余愿撅着嘴往他的伤口上吹气,水润的眼睛时不时观察章书闻的表情,见哥哥皱着眉,吹得更大力了。
烫伤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疼痛,章书闻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余愿柔软的头发。
等余愿喊了他两声,他才摇头,“不疼。”
吹在手背上的气息像羽毛一样,带着点痒意,章书闻把手收回来,“好了。”
余愿执拗握着,把他的手抓到轻轻吹气,章书闻别开眼睛,不去看余愿嘟起的嘴唇。
热意像是从手背一路烧到了心口,他耳边又回荡着许知意的怒问。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私心?”
“你要真那么干净,你会放任他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章书闻骤然把手抽回站了起来。
他像是被放进了一个装满氢气球的密闭箱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气球会爆炸,身处不确定环境的高压让章书闻有些烦躁。
非要谈论私心,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象过将余愿交托给他人的场景。
不是许知意,也会有别人.....他却连想都不愿设想这个第三者的存在。
余愿的手僵在半空,“哥哥?”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八年,从章书闻见到余愿的那一刻起,哥哥这个称呼就相伴他们同行,但这一秒钟,章书闻却没有立刻回应余愿。
哥哥,多么亲密又遥远的称谓。
章书闻凝望着白炽灯下的余愿,下颌绷紧,手背撕扯着的痛感没能拉回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