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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后劲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23-10-25 01:04:35 标签:HE ABO 狗血 虐恋

  品酒师抽烟会损坏味觉,可是他顾不了这些了。
  他抖着手点燃一根,拙劣地吸一口,呼出一缕缭乱的白雾,如他此刻心绪,再一口,烟气呛入肺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声闷在自己的臂弯里。
  满车厢难闻的浊气,应筵掏出口袋里碎屏的手机,举到眼底下长按开机键,然而从重遇岑谙开始,手机便沉入了失灵状态,别说打开它,他连对方为他展示多少电量都没资格了解了。
  他搓着那碎裂的屏幕,半晌,摸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而眼前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耳畔是一句句冷漠不近人情的“已停机”,仿佛他悉心保管的旧日,在这场三分半钟的硝烟里无声无息地烂掉了。


第33章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待上几分钟就散了从外头带回来的一身热气,岑谙把随身的记事本搁在桌角,先去把空调调回适宜温度。
  落地窗洒进满室热夏的阳光,当中一道修长影子投在地面,严若炤从进来到现在,就没从窗前挪开过。
  岑谙叹了一声,说:“别看了。”
  楼下那台黑色轿车还停着不动,严若炤回过身,端起水杯靠在办公桌沿,摆出一副审问的姿态:“前些天你一直给这项新合作投反对票,是因为他?”
  岑谙转来转去收拾桌上凌乱的洽谈资料,顾不上抬头看严若炤:“我哪有投反对票,我只是建议你再多加考虑,今天不就谈成了吗?”
  “当着合作伙伴面儿撂筷子,一点面子都不留,这不像你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严若炤说,“合作不止看利益分配,还得看对方人品。反正合同还没签,你跟我说说,这应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岑谙将纸质资料摞好,倾身够边上的夹子:“没问题。”
  “你放下手里的活儿,”严若炤搁下水杯,“岑谙。”
  咔哒,夹子固定住叠好的一沓纸。
  势头再猛的骤雨狂风,对岑谙来说,早就在洗手间的那几句对话中掀完了,他此时的情绪就像手中的这沓纸,整理好了,固定住了,再容不得人故意打乱:“他是西下俱乐部的老板,我跟他有过一段,七年前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不会对合作产生影响的,严总你放心。”
  严若炤道:“没跟你谈工作,别给我总来总去的。”
  岑谙改口:“严哥。”
  严若炤也叹了一声:“小愉是他的孩子?”
  岑谙轻嗤,碰见应筵之后他所有的不屑都在脸上表现得明明白白:“他不配。”
  那就是没跑儿了,严若炤垂首沉吟片刻,说:“我不清楚你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严重到什么程度,如果这个项目你不想参与,可以——”
  “真不至于,严哥。”岑谙拿起桌角的记事本,“上午的洽谈我写好总结发你邮箱里,我答应你,该做的我都不会耽误。”
  调研有市场部,宣传和推广有公关部,拟订和审核合同有法务部,但在此之前合作细节的谈判都要由岑谙协助严若炤来进行,晚上他吃过饭盘腿坐在茶几前,电脑屏幕上白绿一片,是他在加班加点跟白天加上好友的邹助抠方案细节。
  按对方所说,应先生想尽快把事儿谈拢,酒庄那批新品在打包装,下个月就能出货。
  对应筵的心思虽有质疑,但岑谙上周跟严若炤去实地考察,包装车间确实效率高,他只能暂且放下疑心。
  茶几另一端,岑愉正埋着脑袋默写古诗,岑颂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格外听话。
  等邹助回复的空当,岑谙托着岑愉的下巴让人把脑袋抬高点:“坐直身子。”
  岑愉就等着被干扰呢,他扔下笔,爬过去往岑谙怀里钻,侧坐到岑谙身前搂住腰,脸蛋贴着让人有安心感的味道蹭了蹭,说:“爸爸。”
  胸膛上被蹭得一片麻痒,岑谙无奈地揉了把小孩儿细软的头发:“你要上二年级了小愉。”
  不知是不是从小亲近惯了,岑愉特别爱冲他撒娇,全然不像个alpha的闹腾模样,那双与谁相似的眼眨巴起来没有嘲弄与漠视,只有单纯和依赖。
  岑愉说:“我知道。”
  岑谙问:“又想玩儿手机了是不是?”
  “我没有,吃完饭就玩儿够半小时了。”岑愉说,“我刚才跟邢小陶聊语音呢,没玩别的。”
  邢小陶是岑愉的同桌,一个很乖巧的omega,岑谙问:“聊什么了?”
  “聊信息素味儿了,她说她的小a爸爸是伏特加信息素,小o爸爸是奶茶信息素,等二次分化的时候她该不会产生奶酒信息素吧!因为书上说信息素是跟基因关联的。”岑愉仰起脸,“爸爸,你说我以后会拥有什么信息素?”
  这是岑愉第一次问岑谙这种问题——这种不管如何回避但千丝万缕都始终涉及血缘关系的问题。
  以前岑愉太小,不懂事,所以没问过,后来岑愉长大点懂事了,所以也就不问。
  他多聪明,他不会提起那个素未谋面的alpha父亲哪怕一词一句,他只会问岑谙,以后他会拥有什么信息素。
  岑谙捏了捏岑愉的耳垂:“说不定也是奶酒呢。”
  “啊我不要!爸爸不喜欢喝牛奶,我要拥有爸爸喜欢的味儿。”岑愉不问了,从岑谙怀里钻出来,指着电脑说,“人家回你了。”
  跟岑愉聊几句话的工夫去了一刻钟,岑谙忙坐回电脑前,还以为邹助回复了哪条细节,结果对方关心道:这么晚了,会不会耽误你休息?
  手机屏幕顶端显示着晚上八点刚过,其实也不算太晚。
  应筵候着聊天界面,两分钟后才等来岑谙的回复:我没关系的,但如果邹助暂时不方便,我们明天再谈也行。
  倚仗权势从下级手里要来的工作账号,应筵顶着别人的职务,每一句都在聊公事,每一句又都编辑得异常谨慎,生怕哪一个字透露了渴望。
  岑谙发来的这句话口吻稀松,话里话外都是对待合作方的大度兼容,应筵却觍然地将其算作得来不易的体贴。
  他斟词酌句,发出去一句:那明天聊吧,你也早点休息。
  屏幕的亮光投进他眼里,他等着岑谙说一句“晚安”,那他也得来机会回一句同样的话,然而下一秒,岑谙发来“OK”的手势,截掉了他所肖想的结束语。
  “先生,手机修好了,您看看。”维修店的店员在操作台后埋首了一个多钟头终于起身,双手将开过壳换过屏的手机递过去,“但是这个手机有不少年头了,零件性能都严重退化,不能保证下次损坏还能不能修好了。”
  应筵接过表面上崭新如初的手机,摁亮,锁屏上的招财猫咧着嘴冲他笑,右上角电量显示为2%。
  他立马熄了屏,将冰凉的机身紧握在手里,说:“谢谢。”
  回到车上,应筵给手机连上充电器,那份焦虑平淡些许,他仰靠在座椅上呼出一口长气,迟滞地觉出了脚心的酸麻。
  从艳阳高悬的正午,到月朗星稀的晚上,他滴水未进,沿着导航路线几乎跑遍所有手机维修店,总算找到这一家有零件型号匹配的店,帮他把岑谙这台十几年前产的手机修好,不觉得累,只觉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松快感。
  此刻坐在车厢里,他捱着胃部抗议,忍着烟瘾将袭,降下车窗吹着不算清凉的晚风,可算寻着闲时打开岑谙的朋友圈看一看。
  如果岑谙没换账号的话,这个估计也是工作号,头像是仙人球盆栽,衬着后面的一列文件,动态皆与工作有关,市场政策变动的资讯连接、出差候机时的随手一拍、炤耀新合作的产品……
  比邹助的朋友圈还了无生趣。
  但应筵划拉屏幕的动作只慢不快,势要将丢失的七年中岑谙所有的行迹给找回来。
  蓦地,他指下一顿,刷到岑谙在去年元旦参加公司团建的照片。
  九宫格,在郊外度假别墅的聚餐,琳琅满桌的丰富菜肴,铺了莹白厚雪的庭院,一帮子激起玩心玩儿仙女棒的同事,最后一张才是岑谙抓着根烟花回头一笑的独照,把图片扒拉到最大也无法从瞳孔倒映中猜出是谁掌握如此有技术的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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