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作者:柏君
时间:2023-11-07 01:03:07
标签:竹马竹马 久别重逢 酸甜
于姓一家人丁兴旺,上一代相应国家号召,于敏的外婆共生了五个孩子。因此理论上递推可得,于敏这一代该有二十五个兄弟姐妹,许添谊这一代则超越百人,军队一个连有余。
但实际上却是前者七个,后者目前仅六个,当然也是响应国家号召。
出租车行至花园小区的最深处停下,司机将翻下去的“空车”招牌再翻上来:“17元。”机器滋滋吐出白色发票,和前面没扯掉的蜷缩在一起,很长一串,像祝福的哈达。
结账下了车,冷风扑面而来。于敏绕至车后打开后备箱,先让许添谊拎了几盒礼品,再自己拎剩余的,用空着的手关上后备箱,牵起许添宝:“走走走。”
没有电梯,需一路跋涉至六楼。许添宝一手牵着妈妈,一手还拿了根没拆的棒棒糖,蹦蹦跳跳,背后的许添谊苦大仇深,拎了两盒补品,一箱牛奶。
开门的是屋主——于敏的表姐于晓桃,比于敏年长三岁。一进门,先说妹妹精气神好,打扮漂亮,然后夸许添宝长大了,神气可爱。没等她讲完,横里冲出个人,弯腰把许添宝抱起来,贴着面颊说:“哎哟,长远没看到了,想不想外婆啊?”
于敏把东西都给了于晓桃,嘱咐自己妈妈当心腰。许添谊缀在最后,也沉默地把自己拎的东西递过去,深深喘口气。于晓桃终于打量他,目光很善意,说他长高了。
于敏母亲一代都已经退休,一早便齐聚一堂,每个身旁还有个不姓于的伴侣,热热闹闹撑满客厅和卧室,见到两个小孩来,纷纷递上自己的红包。
许添宝一路甜甜地谢过去,因为最小最受宠,被牵到客厅中间,开始准备才艺展示。剩下的小孩都挤在客厅角落玩飞行棋,恰好四个人凑上了一局。
没有人注意许添谊。
棋局中,年纪最大的男生是于晓桃的儿子,随母姓叫于子琛,今年刚上初中,虎背熊腰却戴了副眼镜,模样很蠢:“来个六,来个六……啊啊啊为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许添谊,冷漠道:“没有空位了,别来。”
“切,我就看看。”许添谊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安静地盘腿坐在后面。
许添宝刚出生时,于子琛随母去医院探望,对着婴儿床里睡觉的小毛头说:“好丑啊,跟猴儿似的。”
那时,许添谊站在旁边听到这婴猴说,怒不可赦。尽管他比于子琛小了许多岁,轮体格也小了一圈,但毕竟是战神附体,天生骁勇善战,便趁大人们不备时,将于子琛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于子琛哭得和驴一样,两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此刻场上战局焦灼,于子琛执蓝棋,至今只顺利出去了一架飞机,往后三格,还有架绿飞机虎视眈眈。
绿色由许添谊的表姐操纵。轮到她,于子琛又像头挨揍的驴叫起来:“不要三!不要三!”
这刹那,在他身后的许添谊抿了抿嘴,与表姐同心同德。
骰子滚了两圈,在这块不大的塑料纸上停了下来,朝上的那一面三个点。
“吃了。”表姐干脆地挥挥手,“再见。”
许添谊用力抿嘴,差些笑出声,又听见背后许添宝在给大人们表演《种太阳》:“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边唱边跳,很有童真氛围。
他隐去笑,瘪了瘪嘴,不能苟同歌词。给南极和北冰洋都送太阳,可能并不是件太好的事。
第7章 大人的真心话
因为晚上人才会到齐,中午按照惯常吃顿简餐。许添谊闷头喝馄饨汤,耳朵却始终竖着——餐桌上,从时事政治谈到家长里短,总少不了拿孩子攀比成绩。而后终于听见于敏说他考了第一名的事情,像美梦成真,心跳快起来。
于晓桃很给面子地训斥于子琛,说:“你看看人家小谊,学习那么好,都不需要妈妈操心!”顿时,被褒奖者的嘴角勾起来,得意、自豪,许多褒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
“唉,他这一次第一名,也就是侥幸得到的,再考就考不到了。”于敏笑着言之凿凿道,“你们子琛高高帅帅,体育还那么好,那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许添谊怎么好比?”
夸这个行不通,于晓桃转而夸起许添宝,说他那么小却落落大方,唱歌也好听,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这话得到许多人附和。被说进心里,于敏眉开眼笑。
许添谊的嘴角又被抹平了,嘴里的馄饨皮开始发酸。
吃过饭,吹着厅里的暖气,男眷都打起瞌睡。许添宝还在强制睡午觉的年纪,被要求去楼上卧房养精蓄锐。
出来玩,许添宝当然不想遵命,拒绝道:“我很精神的,我不睡。”
不过在这件事上,老一辈都站在了同一战线:“去睡一觉,不然你到晚上肯定会累的。”
“许添谊,你陪着弟弟一起睡。”于敏吩咐。于是于晓桃出面,牵着不情不愿的许添宝上了楼,把卧室的空调打开,然后留兄弟二人独处。
没了大人,许添宝立刻原形毕露:“我才不要睡!”
许添谊不好讲是许添宝先讨厌他或是反之,也可能就是天生不合两看相厌。
他冷着脸:“睡觉!不然我告诉妈妈。”
在许添宝的抗议声中,他把宝的外套和裤子利落扒了,再工整叠好放到旁边。总之虽然关系不融洽,但许添谊认为该他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这是两码事。
许添宝看他动作,以为他真的要遵母命同床共枕,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我也不要和你一起睡!”
许添谊嘴上绝对不认输,他回瞪了眼:“谁要和你午觉!”他只和好朋友一起睡。
床旁边安了个沙发,许添谊靠过去,过了会又躺下,面朝沙发背蜷缩起来。
这一觉睡醒,浑身发热,脸也被热空调蒸出红粉底色。许添谊看钟,睡了三刻钟,又侧头看床上的许添宝,原本说不要睡的人现在睡得正酣。
许添谊睡得嘴巴干,想趁床上人还睡着去楼下找点水喝。打开房门,空气转瞬变凉了些,楼下嘈杂的打麻将声音也跟着传了上来。
他困意未消,迷迷糊糊,刚准备踏上第一级阶梯,听见于敏的声音:“唉,我真的是……”
周围一片劝和之音:“阿敏,你不要难过。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许添谊心跳快起来,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无意闯入了大人的世界。如果再听下去,便是偷听。但既然发言者是他的妈妈,且周围人都在安慰她——他为自己找到了心安理得听下去的正当理由。
“我是一直想做到一视同仁的。”说话声混着麻将牌碰撞的声音,“但是他现在越长越像那人了,眉毛、鼻子都像,说话的语气也像。我每次看到他那油腔滑调的样子,我就生气。”
“那人”指的是宁嘉玮,即许添谊的亲生父亲。大家都知宁嘉玮是个人渣,谈论这个话题像踩雷,赶紧纷纷否认。
一个说:“哎呀,小学时候的男小孩么是这样的,有点讨嫌,到了长大了就又会好点。”
“嗯,谁家小孩这阶段不讨厌,尤其男孩,都这样的。”
“是的、是的。这岁数都主意大又倔得很,小敏,我跟你说,后面啊还有青春期叛逆期,你路还长呢!”
七嘴八舌的劝说都避开了宁嘉玮,因为宁嘉玮的坏是公认。也没人反驳外貌,因为宁嘉玮空有副俊朗的皮囊,许添谊和他还真长得如出一辙啊。你看到那张脸就能想起一个坏人,那坏人把麻将桌上所有人的钱都借了一圈没还,你就不能强求一种和颜悦色的态度。大家都是普通人嘛。
“两个孩子,肯定是不一样的。”还有个声音接道,“小谊肯定也是小时候受到过点影响,这个只能慢慢去纠正他。”
“大姨,你不知道。”于敏反驳她,“老气横秋,斤斤计较,得失心也重。考得稍微好点,那张脸得意的哦……和那人骨子里一样的,喜欢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