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不要出声
作者:二飛
时间:2023-12-06 01:02:13
标签:年上 强制爱 狗血 BDSM
反正不知道卜然是怎么想的,李江问遍了公司高管,竟无人知道权力过渡混乱时期的那个神秘老板是卜然。
“关键在于,炸药的买主是赵万晟。”最开始江霍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赵万晟情急之下也会偶尔从霍家进点货,所以他不知道公司易主是很有可能的。但李江很清楚,卜然会继续做赵万晟的单子这一点就很反常:“卜然还让我签字画押保证了此后不与赵万晟合作。”
与此同时,钟秦那边也有了调查结果,警察调出卜易生的通话记录,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号码,钟秦一眼就认出了是赵万晟的人。
于是几人立刻直奔码头而去。
谁料他们几个“熟人”也成了警方盯梢的重点作案对象,便衣一路跟在他们后面超车并线,也开往码头。
看着窗外疾驰的街景,霍少德交握的掌心沁满了冰凉的冷汗,看着窗外模糊后退成扭曲线条的景色,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似乎从认识他伊始,卜然就一样样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自由、尊严、健康、理智,以及养父母的爱。
而他自己,在卜然生命中扮演过刽子手,扮演过欺诈师,扮演过致人怀孕还劝人打胎的渣男……无数的负面形象中,他未曾想过自己还是被人利用的刀,成为了卜易生和孟娴扎进卜然心上的那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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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中的恶,就像一粒没有破壳的种子。
世上没有纯善之人,但有些人能让种子一生停留在休眠阶段,而有些人的种子,则会因各种各样的契机与际遇,阴差阳错地破壳、生长、直至疯狂。
车窗外,城市风景越来越远,取而代之是颠簸的道路和荒凉的郊外。从远处看去,锈迹斑驳的码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钢铁巨人,披着破破烂烂的青灰色斗篷,坐在零星无家可归的废船堆里,日复一日听着涛声迎接死亡的到来。
车后排,卜然被一左一右夹在两个保镖中间。开车的是卜易生,孟娴挺着大肚子坐在副驾驶。
“今天很暖和。”卜然望着窗外突然道。
是个适合春游的天气。
霍少德家旁边公园的小花白碧桃这几日开得正盛,从楼上远远望去,一片红墙灰瓦白桃、草色浅淡。再过半个月,也许会是一片风吹雪落的好景象。
卜易生瞟了眼后视镜中的卜然,犹豫半天还是出了声:“复查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伤口长得不错,其他检查结果明天上午出。”卜然看了看孟娴被安全带勒住的肚子:“妈,你身体还好吗?”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公开聊到孟娴怀孕的事情。哪怕孟娴控制不住地孕吐时,他们也默契地没有挑明。
孟娴愣怔了一下,眼圈瞬间泛红,捂着肚子勉强笑了笑:“已经稳定很多了。”
卜然点点头。
原本他从霍家放出来后,就和父母约定好了以后尽量避免见面,所以他在霍少德家养伤的近一月里,二人果然一面都没露。
却未想到以这种方式重逢了。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觉得这一家三口全不是正常人,这种时候还能闲话家常。
“一会儿我下车,你们一起过去吗?”卜然抬眼,目光射向后视镜中的卜易生。
卜易生逃避着对视,就像逃避将亲手把养子送入虎口的事实,目视前方声音僵硬:“不……”
卜然重复了几次点头的动作,像在琢磨什么,突然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和赵万晟搭上线?”
孟娴瞪大眼睛回头看向卜然,似乎在惊讶卜然怎么会知道是赵万晟,又立刻扭回身去。
见父母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卜然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无名指,轻笑了一声,继续道:“说实话,我没想到带我去见赵万晟的会是你们……是赵万晟要求的吗?觉得这样我能放下防备,安静地被带走。”
似乎不想在儿子面前显得过于懦弱,卜易生终于硬着头皮开了口:“如果我们有赵万晟帮助的话,就不用再忌惮江名仁了。”
“难道江名仁给你们的还不够吗?”
“你不懂……”卜易生拍了下方向盘,提高声调压过卜然并不大的声音:“我们和江名仁签过协议不能再生孩子,否则他会夺走我们的一切。现在他知道你妈怀孕了,就开始收回已经给我们的东西,他存在你名下的那笔巨款已经没了!接下来就可能是我的工作、我的房子、我的财产……”
卜然尝试开口但插不进话,卜易生十分激动,语速快得在掩饰着什么:“卜然你不懂,你身体不好,我和你妈不能指望你,所以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俩辛苦了大半辈子,从县城打拼到这,背着一堆房贷和保险,根本没法承受失去工作的后果,这样我们更没有能力抚养你弟弟。”
“卜然,我和你爸爸只是想再要一个孩子而已,这有错吗?”孟娴将散下来的碎发别回耳后:“你不知道我们为了要上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代价,做试管是很难的,忍受着年复一年的失望,经历无数次痛苦折磨的手术,那么辛苦才有了现在这个孩子……”
“那我呢?”卜然脱口问出,向前探了下身但被两个保镖立刻按回了椅背。
孟娴顿了顿:“你……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真的爱你。”
“但你也是江家的孩子。你从一开始就没彻底属于过我们夫妻。哪有领养人要签署那么苛刻的协议?要遵守那么多的规矩?我们还每周每月都要向江名仁做汇报,涉及你的大事小事全做不了主,对你甚至不敢打不敢骂不敢说一句重话,像祖宗一样供在家里,怕你告状……”
多年积蓄的怨怼一经出口就像泄洪一样刹不住车。
“那时候你随便一辆自行车的钱就比我们一个月的工资都高,你一个飞机模型,竟然抵得过我们半辈子赚的钱加起来。”卜易生接过了话头:“本来江名仁每年固定往你名下存一些钱来补偿我们,但是如今,我们老了,只不过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就把一切都收走了!还要向我们索要天价的违约金!”
“不是的……”卜然颤抖的声线企图插进二者密集的控诉里。可是卜易生和孟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急切地倾诉着这些年他们是如何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的。
曾经他们也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有了卜然,孟娴在荷尔蒙作用下泛滥的母爱与卜易生经年累月对后代的殷切期盼终于有了释放的对象。他们真的把卜然当作自己小孩来抚养,即使耐心地等了一年卜然才开口叫爸爸妈妈也毫无怨言。
他们二人虽然没有富到家缠万贯,但都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把最好的给卜然,恨不得倾尽所有来补偿这个体弱多病幼失怙恃的小孩。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卜然要上小学时,江名仁指定了他们无法负担的贵族学校,又给了卜易生直接安排了升职加薪?是卜然肺炎高烧,江名仁有能力请来燕海最有名的儿科医生,来衬托走投无路只会哭泣的养父养母无能?
还是当他们知道邻居男孩是江名仁的眼线,派来监视汇报他俩的一举一动?又或是当他们不知不觉习惯了找江名仁摆平一切障碍,享受惯了在江家的荫庇下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慢慢地,卜然从他们的孩子,变成了他们的护身符,他们的摇钱树,他们小心翼翼供着的“代言人”。
怀孕致使孟娴的情绪很容易波动,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卜然从未听过母亲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声,高知精英的骄傲与仰仗他人的懦弱,被金钱支配人生的委屈与渴望优越物质的贪婪,母子相亲的温暖回忆与此生不见的在即离别,枯萎凋零的母爱与迎接新生的期盼,千万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蓦然惊醒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她在为了一个孩子,把另一个孩子亲手杀死。
孟娴崩溃的情绪终于使卜易生的控诉按下了休止符,他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哭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