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衡从他脸上移开视线：“那走吧。”
　　虽然秦翊衡表示他可以单独在校园里转转，但校长坚持陪同，等到一处人少僻静的教学楼，校长停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章乔一眼。
　　章乔看出校长有话要单独对秦翊衡说，很有个助理模样，凑近对秦翊衡耳语：“我去旁边等你。”
　　说完他就走到一边，校长则带秦翊衡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
　　秦翊衡不意外地听到了校长陈词滥调的感谢以及希望获得更多捐赠的暗示，他客套又滴水不漏地回应，再一转头，走廊里已经没了章乔影子。
　　“还请您代问秦董好，晚上一定留下吃顿便饭。”
　　校长还在说着，秦翊衡抬手打断：“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
　　他飞快沿走廊往前走，每间教室看过去，终于在尽头那一间看到了章乔。
　　教室里正上课，章乔坐在最后一排，托着下巴，看讲台上的老师写板书。
　　投影上写着“民商法”，看来是法学院的课。
　　秦翊衡站在窗户外，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
　　章乔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从医学院出来时的沉重，他听得专注，并没有发现窗外多了个人，直到老师一个案例讲完，他才察觉秦翊衡站在外面，连忙起身，猫腰从后门溜了出来。
　　“章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听课了。”秦翊衡故意打趣，“我的临时助理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章乔抱歉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一眼身后教室：“不好意思啊，开了个小差。”
　　秦翊衡看他满足的表情，心里微微动了动，本不打算接受校长晚饭的邀请，但如果那样，他们就有理由在学校多留几小时。
　　他于是道：“我们晚上要留在这里吃饭。”
　　“是去食堂吗？”章乔这么以为，立刻大方说，“我请你吧，早就听说大学食堂很好吃。”
　　“校长请客，所以应该不是吃食堂。”
　　“哦。”章乔失望，想起什么又道，“那你要喝酒吗？我不会开车啊。”
　　秦翊衡蹙了下眉，来时就是他给章乔做司机：“你不会开车？”
　　“我又没车。”
　　秦翊衡无语。
　　章乔说着话，视线却屡次往教室瞟，秦翊衡问：“你喜欢法律？”
　　章乔道：“谈不上吧，就觉得案例分析很有意思，听方姨说你上学时也是学法律的。”
　　“嗯。”秦翊衡不愿多谈，淡淡应一声，沉默两秒忽然问，“如果有机会，你要选什么专业来读？”
　　章乔一愣，咬住嘴唇认真琢磨起来。高中时当然有过理想，但在岁月流逝中逐渐消磨，他一时想不起当初的志愿，反问秦翊衡：“你有什么建议？”
　　“法律吧，适合嘴皮子比较厉害的人。”秦翊衡说。
　　难得从秦翊衡嘴里听到调侃的话，章乔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
　　秦翊衡又补充：“还需要记性好，你背起条文来应该也没问题。”
　　“好啊。”章乔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又问秦翊衡，“要是你选，你想学什么专业。”
　　他原以为秦翊衡不会回答，毕竟秦翊衡已经念过大学，这个问题对他没有意义，不想秦翊衡几乎不假思索。
　　“汽车维修。”
　　章乔被这个回答震惊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秦翊衡躺在车底修车的画面。
　　板正的西装换成了紧身背心和工装裤，秦翊衡露着结实的臂膀，衣服沾上机油也毫不在意，从车底钻出来，腹肌发力一跃而起，抬手抹掉额上的汗水，相当性感。
　　章乔不自觉滚动喉结，听见秦翊衡又问一句。
　　“为什么高中之后就不读书了？”
　　短短一句，章乔脑海中的遐思迅速消散，他翘起嘴角，漫不经心一笑：“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念了。”
　　“——秦总您好，我是学校创新分子生物实验室的负责人杨光瑞，刚才您过去的时候我正好有课，一下课就特意赶过来跟您说句感谢。”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秦翊衡和章乔同时转头。
　　声音的主人年轻英俊，一身白色实验服穿在身上显得意气风发，笑容满面地冲秦翊衡伸出手，却在看到章乔时猛地一僵。
　　章乔也愣住，很快反应过来，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他情绪变化是如此剧烈，秦翊衡第一时间便察觉，看一眼杨光瑞伸出的手，没有动作。
　　杨光瑞脸色不变，收回手，冲秦翊衡礼貌点了点头，接着把视线投向章乔，用温和的语气问：“乔乔？”
　　章乔僵硬地沉默。
　　杨光瑞毫不介怀，微微一笑继续说：“我是哥哥啊，几年不见，不认得了吗？”
　　作者有话说：
　　秦翊衡：哥哥？你几个哥哥？
　　章乔：就一个，冬至哥哥。
　　周末愉快，先一更放上来，晚上还有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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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晚上的宴请在学校的小餐厅, 毗邻一处火红的枫叶林。
　　景致优美，餐点精致，校方更是热情, 秦翊衡却无心应酬。
　　五分钟前，章乔跟他说想出去透透气，离开没多久, 杨光瑞也跟了出去。
　　秦翊衡也寻了个借口，从包间出去后穿过一条走廊, 在转弯处听到了章乔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章乔一贯待人温和, 秦翊衡从没听见他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跟谁说话。
　　那片枫叶林在地上投下绰绰倒影, 章乔的身影被纵横交错的枝叶遮掩，秦翊衡能看到他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顿住脚步，没有上前。
　　很快，树林里传来杨光瑞的声音。
　　“妈妈一直担心你, 我也一直担心你，好歹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这里没别人, 你这么装我都替你累得慌。”
　　杨光瑞沉默了, 片刻后才继续道：“你还是这样, 一点没有变。妈妈好歹把你从医院捡回家, 养你这么多年, 你懂事之后就没叫过她几声妈，不就是惦记你那个生母吗，怎么样, 找到人了吗？”
　　“跟你有关系吗？”章乔不客气道, “在我拳头招呼到你脸上之前, 给我滚开。”
　　杨光瑞笑了一声, 并不相信章乔真的敢动手，但还是谨慎地退后半步。
　　“你走之后，妈妈也跟我说了一些你亲生母亲的事。她当年一个人到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医院，明明是偷偷摸摸生孩子，却表现得那么骄傲，生你的时候连一声疼都没喊。”
　　“乔乔，你性格还真跟你那个生母一模一样，但这种性格是要吃亏的，当年在学校，但凡你肯服软，也不至于差点被开除，最后连考试也没办法参加，在外面这么久，还是一点教训也没学到吗？”
　　“学校？”章乔冷笑，“你还敢提？”
　　“我为什么不敢提？”杨光瑞道，“我知道你因为保送名额的事耿耿于怀，名额只有一个，我们两人公平竞争，但不管有没有你，那个名额最终都会是我的。”
　　“杨光瑞。”章乔终于喊他名字，“你让我见识了什么叫没有下限。”
　　“乔乔。”杨光瑞似乎毫不介意他语气里的嘲讽，依旧亲昵地称呼，“今天遇上你实在是意外，我是真的关心你。”
　　章乔轻蔑地笑了：“你是好奇我为什么跟秦翊衡一起来的吧。”
　　“怎么说呢。”杨光瑞装模作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
　　“收起你的假惺惺。”章乔道，“我的忍耐有限，你既然了解我，就该知道如果你再说一句我真的会动手。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杨光瑞又退后半步，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举起双手，看似妥协，实际却是个防御姿态，他依旧笑眯眯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