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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

作者:姜可是 时间:2024-02-25 01:06:03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先婚后爱

  第二天一早,王垠丘去楼底的早饭摊买了一碗白粥给齐满米。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用齐满米看得懂的几个词语写了字条贴在底下:“这是早饭,吃完多喝水。”
  王垠丘那天还是骑自行车特意绕到另一个门进校。他感觉自己在打游击一样,努力躲避敌人。一早老乔从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到他办公室,跟他说齐满米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累,而且身上都是伤口。
  王垠丘翻眼皮想了下,最后回老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回事。”
  他挂完电话,把桌面上的文件稍微清理了一下。
  那天中午,他在食堂碰到梁阿宝。梁阿宝还在跟人说回归那天晚上的事。有老师笑叫道:“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么恶心的事了。”
  王垠丘垂下眼睛,低头点着饭盒里的饭,没了胃口。他突然想起来得打点饭回去看下齐满米。王垠丘盖好自己那盒饭,重新打了一盒拎回家。
  时间已经有点晚,王垠丘从春晓苑对面的校门出去,手里抓着一盒饭。一只手抓住他握饭盒的手腕的时候,王垠丘才恍然记起来这个门口有什么。
  王敢家长那张苍白的脸仿佛鬼魅一样出现在王垠丘面前。王垠丘感觉自己刚吃进去的一点饭快要反酸出来了。他开口说:“您先放下手,我赶着回家。”
  女人又在他面前跪下了,抓着王垠丘的手哭说:“王敢现在可回不了家了。我儿子回不了家。”
  王垠丘垂下了手。
  七月末的烈阳照下来,王垠丘感觉汗珠如同小蛇游过他的脊背。他张了张有点干裂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敢爸爸忽然失了控,抓着王垠丘大叫:“我儿子才不是精神变态,我看你才是精神变态!”
  王垠丘的眉头跳了一下,饭盒被打翻在地上。
  那个农夫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起了一根削尖的钢条朝王垠丘打过来。王垠丘茫然地抬头看着那根棍子,汗水从额角滑过太阳穴。
  棍子头戳进了手臂,血汩汩地流出来。门口进出的学生大叫起来。梁阿宝赶过来的时候,门口的四个人就那么愣着。王垠丘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手臂流满血的齐满米。他怔愣地问:“你冲过来干嘛?”
  齐满米疼得一直吸气,坐在地上抬眼看着王垠丘,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那天是梁阿宝开车载他们去附近的医院。王垠丘把齐满米抱上车,坐在车后座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梁阿宝边开车边说:“我就说是精神变态啊,你看,父母也是,遗传的。”
  齐满米抬头。王垠丘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拿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捏了下王垠丘的手指,好像在安慰他。王垠丘把脸转到了窗外。
  -
  夜晚很静。齐满米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王垠丘的床上。王垠丘背着他睡在床侧。齐满米动了动想起身躺回自己的地铺,王垠丘转过头问他:“还疼吗?”
  齐满米摇摇头。
  王垠丘侧过来,点了下他的鼻头,说:“你没事冲过来干嘛?”
  齐满米解释道:“我在阳台上看到你拎着饭盒出来,应该是给我带饭。我就想下去接你一下。刚走到下面,看到我的饭洒了。”
  王垠丘扑哧一声笑出来。齐满米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王垠丘问:“谁给你取的名字,叫满米。真算人如其名啊。”
  齐满米说:“姐姐叫满衣,我叫满米,本来还有个小弟弟叫满银,没长大。”齐满米玩着右手臂上的绷带嘀咕:“姐姐也没长大。就剩我了。”
  王垠丘撑起了一点头,问他:“齐满衣怎么了?”
  齐满米小声地说:“自杀了。”
  齐满衣用一捆鱼线吊死在渔夫家里。那是去年年末的事情。那么冷的天气,满衣穿着单衣,吊在那里。齐满米那天在院子里帮忙处理鱼干,赶去隔壁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把姐姐取下来。好像她本来就是天花板上的一个装饰,应该这样长久地、安静地挂在那里。
  痛苦。齐满米想,是痛苦具象地挂在那里。
  齐满米感觉自己想起来又有点想哭。姐姐出殡也很简单。爸爸和渔夫在仪式上打起来,耳朵被割破。本来是两个人打,后来变成群架。齐满米靠在庭院里,看着一大群灰扑扑的大人打架。打翻了旁边的花圈,又打翻齐满衣的灵位牌。他扶起那块灵位牌之后,蹲在祭奠桌边上,忽然就决定要立刻逃走。
  王垠丘问他:“所以你坐火车逃出来了?”
  齐满米点点头。王垠丘沉默下来。
  齐满米身上手上还贴了些胶布。医生说既然来了,就把其他伤口也处理一下。王垠丘想起老乔跟他说齐满米身上都是伤口。他拉了下齐满米的裤管,问他:“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齐满米说:“在工地和码头食堂打工,攒钱赔你的电视机。”
  王垠丘愣了下,拽着裤管的手慢慢松下去。他坐了起来,和齐满米说:“你是不是真傻啊,我就说说的,谁让你真赔了。”
  齐满米下床,拿行李袋里的钱出来,这一个月又稍微多攒了一点。他把毛票顺平了,拿黄色橡皮筋扎着,五毛一块的。
  齐满米拢着一堆硬币,本来还想一个个数数。王垠丘说:“别数了。”他伸手揽了下齐满米,让他躺下来。
  最近常有雷阵雨,总是突然降雨,又突然停下来。窗外枝叶被雨水沉沉地压着。王垠丘摸了摸齐满米的头发,说:“对不起啊,谢谢你。”


第7章 蜜月(一)
  那天开始,王垠丘收掉了齐满米的地铺,让他一起睡在床上。但齐满米睡觉习惯非常差。王垠丘有时候早晨醒来,齐满米半个人压在他身上。王垠丘想伸手推人又怕碰到齐满米的伤手,只好拧了下齐满米的脸让他滚开点。
  王敢的父母第二天上门来跟他们道歉。两个人到了门口又要跪下。齐满米吓了一跳,差点跟着跪下了。一对中年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局促地握着手里的搪瓷水杯。王敢妈妈眼圈红红地环视着王垠丘的屋子,突然问了声:“王老师,听说您也是轻工毕业,然后留校工作了?”
  王垠丘点点头。
  妇人说:“真好,真好。”她低下头,像凝视一口井一样看着水杯里的水。
  齐满米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沙发边上,突然伸手比了两根手指说:“我只读到小学二年级。”
  王敢父母同时抬头看他。
  齐满米继续说着:“然后辍学帮家里打渔、翻地什么的。现在在乔哥婚庆公司工作。一个月也能赚八九十块。王敢以后肯定能比我赚得多。”
  王垠丘都不知道齐满米在语无伦次地说什么。但王敢妈妈的眼泪淌了下来。她问齐满米:“你相信王敢是个正常人吗?”
  齐满米觉得能考上大学的怎么可能不是正常人,于是特别自信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其他三个人都沉默了。
  王敢父母买了些水果过来道歉,走的时候放在了餐桌上。齐满米扯开那只红色塑料袋,看着里面大大的一颗西瓜。王垠丘走过去把西瓜拿出来,放到砧板上切开。
  他和齐满米一人拿一块西瓜靠在阳台上吃。齐满米吃得满脸西瓜汁,鱼罐头T恤上又多了几块污渍。王垠丘小叹了口气,转进屋里给他拿纸巾。
  他伸手擦了擦齐满米的嘴角,说:“你知道什么,就点头。”
  齐满米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事了,继续低头大啃了一口西瓜。王垠丘捏着自己的半块西瓜,看着楼底布告墙上的大字报出神。齐满米在边上打了个喷嚏,把嘴里的西瓜喷出去老远。他自己觉得很好笑,蹲下来咯咯笑了。
  王垠丘看着他,本来想生气,但也无奈地笑了出来。
  晚上,王垠丘把齐满米身上脏兮兮的T恤脱下来要给他擦身子。齐满米抬眼看着王垠丘,努力摆手说不要了。王垠丘一皱眉,齐满米还是乖顺地坐在了小木凳上,任王垠丘用热毛巾慢慢地擦过他的背脊和手臂。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有帮他这么擦过。桥阳有一大半人是渔民。捕鱼的手段十分原始,是趴在一只浴盆里,下河里捞啊捞。捞完鱼之后,拿回家继续做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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