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导演旁边，双手抱胸，棒球帽的帽檐微微下压，遮住了凌厉眉眼。大长腿随意支着，仿佛靠在椅背上打盹的雄狮，慵懒自在。
　　……也很帅。
　　无关容貌，是身形、气势上的。
　　苗晓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对上一道凌厉的视线。
　　那秦影帝突然抬头，隔着大几米的距离和穿梭来往的人员，硬是精准捕获他的视线，跟他来了个对视。
　　苗晓睿：“！”
　　迅速别开眼，装作四处察看。
　　仿佛被人用雷达扫了一遍，那股子如芒在背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苗晓睿暗松了口气。
　　真是有病，自己又没得罪他。
　　好在，他的场次开拍了。
　　他饰演的太监，是在男主院子里当值的小太监，拍的第一场，是遇到男二刁难，被扇巴掌、被踢。
　　演员就位。
　　苗晓睿飞快跑到指定位置，男二吴炀正在补妆，眼角看到他，愣了下。
　　导演也皱了皱眉，侧头朝制片人嘀咕：“这小孩是不是长得太好了？待会拍得了吗？”
　　制片人低声：“欣辰那边放过来的人……看看再说。”
　　“行吧。”
　　吴炀补好妆，走到相应位置了。
　　场记开嗓：“准备——”
　　苗晓睿飞快塌肩、弯腰，眉目一耷，双手袖进袖筒，瞬间变成卑躬屈膝的小太监。
　　导演诧异，坐直身体。
　　秦暄依旧懒洋洋的，被帽檐遮挡的视线一直跟着场中那名精致如玉、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水月吟》第56场第一次，Action！”
　　场记打板。
　　吴炀走了两步，冷笑一声，抬手上巴掌。
　　“啪”一声脆响，苗晓睿被打得摔地。
　　他立马翻身，跪着磕头：“二爷——”
　　“咔——吴炀你怎么回事？！”导演生气，“你这么重手，他脸要是肿了，后面怎么拍？”
　　吴炀满不在乎的：“拍戏不都这样吗？打点粉就好了。”
　　导演气结。
　　但这种事……圈内见怪不怪，他提一句就行了，没必要为了个小新人得罪吴炀。
　　看了眼站起来的苗晓睿——几句话功夫，果真红了。
　　他赶紧朝工作人员喊话：“都傻站着干嘛，化妆师呢？赶紧给补补。”
　　立马有人跑出去找化妆师。
　　吴炀跟着回身，扫过苗晓睿红肿的脸，笑道：“方才太入戏了，兄弟不会怪我吧？”
　　苗晓睿瑟缩了下，小声道：“没关系的，吴老师怎样都可以，我都没关系的。”
　　说着，眼眶却红了。
　　吴炀嫌弃：“你这什么表情？我欺负你了吗？！”
　　苗晓睿抽了抽鼻子，强笑道：“没有，吴老师演得好极了，是我不会借位不会躲。”
　　听起来像是自责。
　　吴炀皱了皱眉。这小子，开嘲讽？
　　片场周围都是麦克风，俩人头顶也悬着拾音麦，俩人说话能清楚分明地传遍整个片场。
　　球帽下的黑眸冷眼看着。
　　苗晓睿小声继续：“吴老师待会力道可不可以小一点？我之前出过交通事故，在医院躺了好久……不过吴老师放心，虽然我才出院四天，但我肯定不会挨两巴掌就晕倒的。”
　　吴炀：“……你有病啊，身体不行还拍什么戏？你要是受伤算谁的？”
　　苗晓睿委屈：“别人都说拍戏是借位啊，我怎么知道你不会……”
　　吴炀：“……”
　　球帽下，男人挑了挑眉。
　　导演也愣了下。
　　场中，苗晓睿一副大度模样，反过来安慰吴炀：“没关系的，吴老师，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加油！”
　　吴炀脸都青了。


第3章
　　正在这时，化妆师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李文博和方才那位林老师。
　　苗晓睿现在知道这位林老师是副导了。
　　他朝吴炀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立马溜走，跑到化妆师那边补遮瑕。
　　吴炀差点被气死。
　　导演有点想笑。
　　但……
　　他扭头问制片人，嘀咕：“这小子身体是不是真不行啊？”
　　制片人无语：“不行谁敢送过来？”
　　也对。
　　导演轻咳两声：“吴炀待会借一下位……就这么几场小戏，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小子说的也对，他这剧里打戏这么多，要是一个个来真的，天天光补妆遮瑕了，还怎么赶进度？
　　这是明晃晃指责吴炀了。
　　吴炀沉了脸。
　　李文博俩人已经走到监控机这边。俩人方才进场都听到苗晓睿的话，李文博便罢，林老师附耳跟制片人嘀咕了几句。
　　制片人神色微动，立马开口：“秦影帝在这呢，都好好表现。”
　　刚要发作的吴炀愣了下，转头，对上秦暄半掩在帽檐下的冷眸。
　　他一凛，硬是挤出笑容：“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我待会会注意的。”
　　在远处补妆的苗晓睿仿佛毫无所觉。
　　这事就算过去了。
　　导演转头，低声问制片人：“你不是向来要当好人的吗？怎么今天开金口了？”
　　制片人跟着压低声音：“老林说，李文博要了苗晓睿的微信。”
　　导演：“就那小子？”
　　“嗯。”
　　导演恍然：“怪不得。”
　　另一边，苗晓睿很快补好妆，归位。
　　导演卷起剧本敲了敲：“准备准备。”
　　吴炀也走回他的位置。
　　场记：“《水月吟》第56场第二次，Action！”
　　……
　　后续意外的顺利，连着几场戏都是两三次内过，还是各种借位，半点不伤演员，乐得导演眉开眼笑的。
　　他乘胜追击，一口气连拍四条，直接拍到七点多。
　　直到制片人喊停，他还恋恋不舍，叨叨：“难得状态这么好，不多拍几条浪费了啊！”
　　制片人：“……你不饿大家都饿，累坏了明天谁干活？”
　　然后示意他看旁边的秦暄，“秦总还等着你呢。”
　　导演这才醒过神来，朝旁边秦暄道：“哎呀我都忘了你在这里了——你怎么也不吱一声？”
　　秦暄手指支起帽檐，露出眉眼，平静道：“吱什么声？我看得挺乐呵的。”
　　众人对上他略显凌厉、毫无“乐呵”意思的脸，沉默了。
　　导演对他这副死样子早就习惯，好奇：“那你看出什么门道了？”
　　秦暄下巴点了点：“是个好苗子。”
　　导演望过去，看到正在听工作人员说话的苗晓睿。
　　他顿了顿，喊话：“晓睿过来。”
　　拍了几个小时，名字都记熟了。
　　苗晓睿跟工作人员道了个歉，小跑过来，乖乖地：“刘导。”
　　导演问他：“待会你没啥事吧？”
　　苗晓睿非常懂事：“没有。”
　　导演笑眯眯：“那刚好，跟我们去吃大餐。”
　　苗晓睿：“……？”
　　导演皱眉：“不想去？”
　　苗晓睿：“没有没有。”
　　犹豫了下，老实道，“刘导，我现在有点穷，可能请不起……”
　　他连下个月房租都没着落呢，大方不起来，得先打个预防针。
　　导演：“……”
　　制片人：“噗。”
　　李文博：“噗。”
　　林哥：“噗。”
　　折叠椅上的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我不穷，我请。”
　　苗晓睿：“。”
　　导演等人：“哈哈哈哈哈！”
　　李文博打趣：“有咱们秦总在，你还担心没人结账吗？”
　　苗晓睿：“。”
　　然后，他真就被带出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