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今天还有早约定好的家宴，楼昭脱掉家居服，弯腰一抓手机。
　　母亲蒋钦的电话又过来催了，嘱咐他不能露怯，要有派头。
　　他妈还是想多了，她以为大儿子说自己临时给朋友播客录音，是自卑想拖时间。
　　淋浴中的楼昭翻过手心，上上下下擦过胸膛饱满的肌肉，镜子里的男人虽然脸上有疤痕，配着这具肉/体更有一种雄性性张力。
　　以前的他为了这幅身材疯狂健身过一段日子，因为被校园暴力过，他不想让别人欺负他，在某次受伤后剃了寸头，还硬生生把自己十来岁练得浑身腱子肉一拳能弄死几个人才罢休。
　　后来楼昭喜欢装普通，低调，个性也越来越藏着凶狠。
　　四五分钟后，脸上该洗掉的戾气没了，变得温吞的楼昭拿出了一身行头。
　　cos圈被誉为教皇级别圣体地位的总攻，展开臂膀套入衬衫，他下塌的刘海和上班族眼镜框，让这张脸变成了掉进人堆里的平凡大龄剩男。
　　李戈陵就算来。
　　他肯定也都不会认出，眼前叫楼昭的路人男，是送他入天堂的老中医，也是引他下地狱的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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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酒店这边，正坐满了亲友。
　　蒋钦从秘书手中挂了电话，他对被请来的许谈和许谈妈妈抱怨起来：“许谈，刘副院长，你说楼昭又没工作，没理想，做事还这么不像话，他是不是故意让我下不来台。”
　　同为母亲，刘副院长被蒋钦弄得尴尬了，许谈说出大实话：“蒋阿姨，楼昭真的对你们不够孝顺，他应该不答应过来相亲的。”
　　楼家人如果能听明白潜台词，他们不会漠视楼昭多年来的感受。
　　女方家来了，楼昭还没来，叫婷婷的女孩放起了脸。
　　楼一俊笑得像一只小狼狗，主动敬酒，“姐姐，我哥这人就是这样，从来闷闷不乐的，不会和女生聊天，以前也特别容易扫兴，大家都是一样说他的，你这么好看，我就特别喜欢你，我叫你最可爱的婷婷姐好不好。”
　　其他人都在，相亲女孩这样一来和帅气弟弟聊得特别好。
　　蒋钦还和楼一俊说差不多的话：“楼昭就是这样闷，也做不好哥哥的样子，婷婷，你得包容一下他。”
　　刚好赶到的楼昭原地站了一下。
　　路上的他已经很烦这个场合，现在的他第一次想不文明地站着随便抽根烟，手才摸口袋，心底蹦出来一个拉回他良知和素质的声音，他想起上次漫展上英勇宣传消防的人。
　　楼昭的脑子晃了晃点。
　　手机依旧没私信。
　　龙骑士这小子挺沉得住气。
　　他用一条微博把楼外楼拿捏的，已经连相亲都会分心了。
　　楼昭心底的野兽叹息着蹲回去了。
　　会客厅里面还在编排他。
　　其实更应该转身就走，楼昭稍微犹豫一会儿，打火机和香烟也被一只手给藏起来。
　　“咚咚。”
　　蒋钦：“来了来了。”
　　楼昭的余光能看见里面坐了多少长辈。
　　这个丢人的长子闻言索性摘了口罩，用他最上不得台面的左脸来打破寂静，下一秒，这场家宴在著名的钓鱼台宴客厅迎来史诗级的尴尬场面。
　　楼昭用实力让相亲直接告吹。
　　父母和弟弟石化了：“楼昭……哥……你……”
　　许谈目瞪口呆。
　　他兄弟怎么把自己弄成个屌/丝了！
　　楼公子莫非在玩一种很新的cosplay？
　　“爸，妈，我坐哪儿。”
　　楼昭往女主角旁边看，婷婷往父母身边一个劲地躲，她刚刚‘啊’一下，表情快吓死了。
　　若不是楼家夫妇的面子大，大小姐本来也看不上楼昭。
　　谁知道进门的楼大公子简直是美女与野兽里的那个……真野兽！还给所有人来了当头一击！
　　男人的气质太……土了，他家这个背景！他怎么能穿老实木讷不显身材的衬衣西裤和皮鞋，颜又长这个样子，真是毫无魅力，这病，这脑子，万一遗传给后代怎么办……
　　谁爱拯救这个人，谁快来捡走救救她吧！
　　现在谁来劝也没用，双方本就将就的一顿饭谁也没说场面话，婷婷逃跑前也把难听的话当着楼父楼母也说了。
　　饭局一散，许谈想拦住楼昭问问脸入院修复的事，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好兄弟让母亲刘副院长等一等，他走到酒店外找人，泊车的区域，楼昭侧脸弧度不对，他的表情和沮丧悲伤一点没关系。
　　容许谈描述下楼昭的状态的话，他似乎正表现出一种成年人都懂的暧昧期愉悦，和收到神秘小情人消息的兴奋。
　　“又不装啦，楼外楼，cos好玩吗？你妈都快拉着我妈在楼上撞豆腐了。”
　　楼昭没表情。
　　眼睛却在笑。
　　许谈也乐：“到底什么事啊闹这出？”
　　楼昭收回目光：“最近心情不好，找点宣泄口不行么。”
　　许谈凑了过来：“放你娘的屁，你刚刚对着手机笑那个样，我要窥屏！”
　　基友扑了过来。
　　楼昭连忙藏手机，放到只有他自己能碰的地方，紧紧往后保护好。
　　许谈像个cp粉：“我看见了！是个特别白的手抓了你的周边！楼外楼你真有情况了？还是网恋！！！”
　　就在刚刚，李戈陵真的发微博了，这家伙专门打着手机灯晒出了本来不想拍到微博上的吧唧，又私信了楼昭正在批皮的马甲一号‘猫猫’。
　　楼昭等了那么多天，他终于再度看到了龙骑士同学白皙的皮肤。
　　李戈陵看来很喜欢这个被粉色吧唧托装着的‘魔龙’，傻乎乎比出一个合影耶，他和楼昭说，“请帮我转达给楼外楼，我给他晒图了。”
　　许谈妈妈走了过来，在她的视角中，楼昭和许谈这两个大人勾着肩，搭了背，表情像两个孩子。
　　她一早就知道楼昭玩cos，儿子开谷子店的事，母亲上去就揪他们的耳朵。
　　“哎哟，妈！你干嘛！”许谈嚷嚷。
　　许谈妈妈看楼昭：“蒋太太到处让秘书找你呢，需不需要到阿姨家来避避？你最近有接漫展吗，还是直接出去工作，你的脸要等综合情况成熟，一时半会儿留在B市也没用。”
　　楼昭等的消息就是这个，他离开前谢过许谈妈妈，也没提接下来的时间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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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昭在回去后才回答了李戈陵。
　　“你还在吗？老师发朋友圈的，我给你分享一下，这是他去新疆拍的照片。”
　　其实没发朋友圈，楼昭从来不发这个，但他需要一个话题认识对方。
　　李戈陵也是第一个看见过楼昭三次元旅行摄影的人。
　　“你还没睡？哦，那个山上的云像螺旋丸，鸣人会不会很想搓它，放个大招炸了底下。”
　　楼昭愣住了，随后，他有点意外。
　　一周前离开b市，当时坐在越野车驾驶座休息盘腿吃面包，放下一瓶矿泉水的他举起相机看到这片云，脑子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果然都是脑洞清奇的二次元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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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善于交际，两个人还是这样聊了两句，莫名很投缘起来。
　　李戈陵出人意料了，他道起歉：“那天是我第一次参加漫展给你们惹了麻烦，最近楼外楼很忙，对吗。”
　　原来真的是他第一次参加漫展。楼昭想。
　　现在张胜男拉他进大圈子，社恐会不会怕？
　　宅男们的个性半斤八两，楼昭心里倒是体会到了所谓养成和年上系的操心感，他脚底站的地方和S市差着大半个中国，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有点开始想去H市。
　　两个人初次聊天的今晚，一个破碎的人，被一双手拼好了裂痕，还摸了把伤疤。
　　——心，好像还有了一种想面基对方的冲动。


第10章 砂之惑星
　　市区，许家母子二人在等绿灯，也讨论着今夜的事。
　　“楼昭的脸，不是他最大的结，我担心的是，他被亲人逼出心理上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