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楼昭没有走，那个羞于见人的丑陋面部低着不动，他快速提了提口罩的手伸了过来，但他还是没有走。
　　“你好。”
　　楼昭慢了一点，点着头开了口。
　　以前李戈陵也不是没怀疑过楼昭的职业，楼昭这次也没有刻意藏着不被他了解。
　　“或许你也喜欢cosplay？方便和我握个手吗，同好？”
　　李戈陵对着他的脸猛地一抬眼。
　　自从楼昭亲眼看见李戈陵冒着雨水在不停地找来找去前，他的心中城堡已经开始瓦解土崩。
　　coser楼外楼决定说个真话。
　　其实过去的每一次，楼昭都会亲自送那份午饭，东西放到宿舍外面，他也没有转身就走，他会去附近坐坐，像做男友任务一样陪李戈陵适应来到新城市的每一天。
　　眼下他们在初音未来雨伞下的脸都湿漉漉的。
　　楼昭又想起他上次在茶山上的躲藏，但他没有再选择逃避现实，这次的他想要拥抱李戈陵，给他全世界做道歉礼物。
　　因为他的懦弱迟疑，好像从来没有被李戈陵生过一次气，他无数次的逃避相见反而得到了主动的拯救。
　　就如同此刻的情况一样。
　　李戈陵拉了一下楼昭的手，可能是害怕和倔强，他还先用手指尖颤抖着靠了过来，楼昭立刻忍不住反握了过去。
　　“……”李戈陵满眼模糊地侧过头看楼昭，那些不敢确定，困着他们彼此看清楚的水看着就像眼泪。
　　楼昭被看出心悸了，想帮忙抹掉青年的眼泪，又凌乱到没找到纸巾，可他实在不舍得松开李戈陵，他开始焦虑，自责。
　　“以前忘了介绍，我们是早就认识了，上次还曾经说要找时间见个面。”
　　口罩男人到底抬起手心盖住青年湿漉漉，还很香的柔软头顶，那濡湿纠缠的信风带气候中，是他们干燥握紧的手。
　　“我是coser楼外楼。”
　　两个人近距离在雨里，一起学着冷静往回走，视线模糊，大脑开始发热一样不清醒。
　　但各自十年来的旧疤疙瘩再不疼痛。
　　他们的人生被第一次承认在意的亲密接触熨平皱褶。


第38章 劣等上等
　　今天的楼昭为了能给李陵留下第一眼的好印象，在生活中特地穿着很儒雅，他选了一件卡其色的圆领长袖线衫和黑色工装裤。
　　不仔细看看他的脸部轮廓和那颜色恐怖清晰的大面积胎记，他就像是那种做饭好吃，对女友有爱，还能兼顾双方父母的好男人。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李戈陵坐在亭子的某一角，很轻地说了一句，“脸……是最近受伤了吗？”
　　“不是。”
　　楼昭这次见李戈陵的身份定位是他二次元的马甲——coser楼外楼，这是他们刚刚见面就已经道出的实话。
　　虽然这个男人不是明晃晃地帅，但他的身材好的跟模特一样。
　　李戈陵被这句话晃了神。
　　刚想问能不能治好，他只听神秘的男人坐在了离自己最远的那个角落，又拉上了口罩，低着头说。
　　“……”
　　“我的脸是天生的，不会像普通疤痕那样，它一辈子也治不好。”
　　脸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丑陋色素疤痕，终生容易过敏的激素紊乱身体，他不能吃太辣，不能吃河鲜海鲜，还有个人心理上被波及到的创伤性人际交流障碍。
　　这就是三次元的楼外楼，而不是二次元的那个coser大神。
　　有了前面的铺垫，楼昭终于还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李戈陵。
　　29岁的首都本地人，专职coser，如网上所说的优越家境和完美无缺的身材，但他还有一张现实里谁都会觉得畸形的脸。
　　刘副院长会促成他们认识，也是他以前生病常住在协和的原因，此外他和许谈也是二次元同好。
　　重新说到他作为coser最大的‘黑’点，楼昭的呼吸也略微重了，在他旁边的这张脸很好看，以前还总是和人说自己超级喜欢他的cos。
　　在这种事实面前，他们讲不出话，躲在马甲后面的颜值差距很残忍也无奈。
　　楼昭想到这里看着脚底的水洼，两个人被雨水留下来的污渍弄脏衣服，外形有点狼狈。
　　可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李戈陵是美的，他坐着不说话都给人的感觉很好。
　　自己的存在则会很突兀恐怖，像破坏美好画面的一道脏污。
　　正替他难受的李戈陵在机械性擦着衣服一角，嘴巴开始想找话题绕过这个见面得知的这种隐私。
　　“你不想掉马甲，那你怎么还给我送饭呢？”
　　“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楼昭说的是实话。
　　“……”李戈陵烦恼地抱头叹气，头也埋进了盘到椅子上的膝盖中去，他像是不能接受这个情况。
　　楼昭没吭声，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对不起李戈陵的支持和喜爱。
　　李戈陵过了一会儿对他说，
　　“……我一直想认识你，不是因为想扒开伤疤，更不是……想让你在三次元困扰，我能喜欢cos，一开始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曾经cos的每个人物，他们和你都很伟大。”
　　但他们今天还是就这样面基了。
　　“嗯，我知道，你今天饿了没有。”
　　楼昭沉默了一下，再开口说话的态度就很消极，他之前在心里说过要好好对李戈陵解释清楚，但是往往一开口总是这样。
　　他的脾气一般人是受不了的，他自己都知道。
　　李戈陵显然表现出了真诚和理解，他还是一个能帮助楼昭一块消化情绪的人。
　　只见他在楼昭做出给自己送饭夹菜的动作后，一口吃了那块肉，又马上夹了更大的一口肉还人情。
　　“你也吃。”
　　“嗯。”
　　楼昭默默对这个今日受到冲击的青年看了半天，回了相当有温度的一个字。
　　但既然说到这里，他们早就在别处见过一次，这事今天也被主动提起来了。
　　“你还记得成天杰吗？”
　　李戈陵怕楼昭已经忘了姚策店里发生的事，身体往这边坐直了，他脸上的表情尴尬，迟疑又带着一点点缓和方才那种情况的努力。
　　楼昭环着臂，两个人在雨水的外部，他向外眺望，与风景相容的声音是温柔平和的。
　　“你那天怕不怕？”
　　李戈陵松了一口气，嘴角挑了挑：“lin不是给那种人上的，谢谢你了，但那天的我也是要过去揍他一顿的。”
　　楼昭的手心一下子疯狂骚动起来，这个精神状态一向差劲的人格都被洗涤了，他今天能正常咽下饭菜的胃口也开始变得超级不错。
　　后来，在B市这场短暂的中午见面让他们聊了聊一直以来的其他误会，二人默默在雨亭陪对方，等着太阳能出来，他们心中的杂念好像还是太多。
　　隔日，天一晴，雨停了，李戈陵看着自己手边早已经没电的手机，睡前的他听了一夜的播客。
　　这次他听的是《魅影》。
　　他不免做了几个与一张脸相关的梦，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却没有变得落下来，更糟糕的是，他早上随手打开微信还看到了好几个未接语音。
　　叶兴：“你来b市了？昨天还走那么多路？”
　　李戈陵一下子变了脸色，他昨天回来一直在想楼昭，不，应该是coser楼外楼，脑子里也全是这个男人成天躲起来不见人都是有原因的事……
　　结果他忘了对叶兴瞒住微信步数上的定位。
　　救！他上次就不该搭理这个管家公！
　　这边还有一堆麻烦事没完，火大的李戈陵装出什么也没干的样子，双臂放在头后面说，
　　“对，学校安排的，你发现了，先说一下，我不去帮你培训新人，尤其是那个弟中弟。”
　　他没忘掉继续诓经纪人，让他别回公司当前辈。
　　“你……”
　　叶兴的亲爹心脏碎了一地，你大爷的死孩子，爸爸是这个意思吗！
　　但最后叶兴忍了忍，也没有说他什么的意思，叶老爸只是叮嘱，
　　“Lin，你如果缺钱，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