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想。
　　“那你偷偷去看其他年段举办运动会的时候, 没被老师抓到吗？”
　　裴允辙问完话，车厢内久久不见回应。
　　燕晏的脑袋倾斜在车窗上，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径直睡了过去。
　　裴允辙的嘴角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窗外日光匝地。
　　城市天空的日光，白炽耀眼。
　　燕晏安稳地仰躺在座椅上, 身前被罩着一片树荫绿影, 随着车辆行驶而变幻莫测。
　　咬尾巴不放的车流逐渐松动。裴允辙开车离开有绿化带的小道, 市区主干道上，就没再有可遮挡的地方。
　　日光笔直地投射在燕晏惺忪的眼皮上，下一秒，却被放下的挡光板截成两段。
　　裴允辙收回手，微微侧首。
　　从后视镜中看见燕晏靠在车窗上的安稳睡颜。
　　*
　　燕晏是进地下vip车库时，被路面斜度给晃醒的。
　　睁眼就看见裴允辙刷完卡，柔声问：“醒了？本来打算再让你休息一会儿。昨天没休息好吗？”
　　燕晏耳根涨红，不好意思的“嗯”了声。
　　他看手表，离出发过去了两个小时，好像比预计中的要快。等裴允辙停好车后，才听他说是从主干道转到了走小路会快点。
　　两人进了电梯。
　　裴允辙的视线稍错开燕晏，落在他身后的地形示意图一角上，那里黑底白字印刷着——赞助商：裴氏集团
　　裴允辙若无其事，笑问：“现在已经停好车了，那能告诉我要去哪里玩了吗？”
　　燕晏：“裴老师还没猜到吗？”
　　裴允辙想了想，说：“附近除了湖心广场外就是一家大型商场，你是想让我陪你买东西逛街约会？”
　　燕晏心情很好，也不卖关子，“不是。是去电玩城。”
　　裴允辙：“电玩城？”
　　燕晏：“年初就听同学说这里商场的四楼改成了电玩城。据说比我们那个区还要大，我还记得你说过没去过电玩城，当时就想着和你一起来了，但没时间嘛。刚好趁着今天，就一起来啊。”
　　他眉眼上扬，眸光灵动，兴高采烈的样子充满着生气。
　　去电玩城玩，裴允辙心里其实早就有底了。
　　他对出门玩没什么想法兴趣的，但看燕晏这么开心的样子……他直觉认为接下来的下午都会很有趣。
　　电玩城的灯光发出溟濛湛蓝的氛围光芒，到处挂着一闪一闪的led灯牌，显示屏上是各种刺激的画面，许多设备都播放着各自不同却节奏颇强的扎耳音乐，交织在一起。
　　意外的是，因为假期大家忙着去旅游景点、网红场地打卡，这里电玩城的人倒也不多。
　　燕晏忍不住朝裴允辙眨了下眼睛，求夸奖：“嘿嘿，我就知道没多少人。裴老师可不要拘谨啊。”
　　裴允辙低低笑了声：“嗯。”
　　在门口换了一大篮的货币，燕晏摩拳擦掌。
　　他小时候就喜欢来这地玩，自然对电玩城内的设施如数家珍。他在门口往那一站，目光逡巡一圈，就在心中计划好了要玩什么。
　　燕晏转头看向裴允辙，同他礼貌问：“裴老师想玩什么？”
　　裴允辙笑容温和：“我没来过这，你想玩什么？我跟着你吧。”
　　嗓音语调温柔的恰到好处，燕晏下意识挪开了目光，说：“那先去打机器吧。”
　　燕晏来之前也担心过自己生疏，不会玩，但果然一碰上机器就无师自通，匆匆扫了眼规则，自由操作。裴允辙也不例外，他还蛮有游戏天赋的。
　　电玩城里的游戏设施多，足够一个人从白天玩到黑夜。
　　游戏显示屏上色彩丰富，画面浮夸，配乐震耳，催生玩家多加停留驻足。等篮子里只剩下几块币时，正好是傍晚。
　　燕晏揣着口袋里的一些奖品，心情愉悦。
　　裴允辙问：“还要继续玩吗？”
　　燕晏摇头，心满意足地说：“不用啦，游戏也要节制，何况刚才射击的时候我们都拿了这么多奖品。我们去问问看这些游戏币能不能退掉。”
　　路过抓娃娃机，燕晏却突然走不动道了，如同一尊思想者，目不转睛盯着机器里嗷嗷待哺的毛绒娃娃。
　　五秒后，他深思熟虑，理直气壮地说：“差点忘了这个茬……裴老师，你说来电玩城不玩夹娃娃机，是不是和假期不堵车一样不完整？”
　　裴允辙忍不住失声笑了下：“嗯。”
　　得到赞同，燕晏一咧嘴，凑上前，投了一枚游戏币，专心致志地开始夹娃娃。
　　投了四枚币，结果毫不出意外就是夹子太松了，比想象中的困难许多，燕晏虽然运气好，抓了一只上来，不过是只不太可爱的小丑鸭。
　　燕晏都感觉自己笑不出来了。
　　他人还蹲在地上，两只手握着把柄，实在忍不住，燕晏抬头，委屈巴巴地装可怜，说：“裴老师你游戏技术好，能不能帮帮我啊，我想要那只皮卡丘。”
　　燕晏生的一双猫儿似的眸子，雪白的皮肤衬得瞳仁又黑又大。
　　裴允抿唇，辙略一颔首。
　　俄顷。
　　哐当——响起投币的声音。
　　燕晏鼻尖就嗅见了侵袭进他氛围的气息，是裴允辙身上传来的。
　　他并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应当只是简单的洗衣液，沐浴露又或是洗发水的香气，所以是浅薄的，一点也不浓烈，如同深山雪地内的流泉，却温柔强势的萦绕在鼻腔内。
　　看燕晏还半蹲在地上，像滩烂泥的握着把手，裴允辙稍感疑惑，但没多想，他微微俯身，将手轻叠在了燕晏的手背上。
　　手心的温度温热绵延，因为要操控把手，裴允辙带着薄薄细茧的手蹭了下那双细白的手背，让它听从于自己，如臂指使，指挥起抓手。
　　裴允辙目光浇筑在娃娃上，丝毫没注意到身下的燕晏脸庞唰的一下，红的飞快。
　　宽而细长的抓爪开始挪动。
　　燕晏呆呆地望着，等裴允辙要操作抓爪纵向行动时，手掌间的摩擦，让他回过神，条件反射一般吓得缩回了手，影响了抓爪的动向，扑了个空。
　　燕晏狼狈急促的站了起来。
　　他也看见抓爪失败了，但没说什么，而是整理了耳边的鬓发，说：“裴老师时间不早了，我肚子饿了，先回家吧……”
　　裴允辙问：“娃娃呢？”
　　燕晏还没平复胸膛携裹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只能仓促地说：“小丑鸭就很好了。”
　　裴允辙看了看娃娃机。
　　两人去柜台退货币，裴允辙刚和管理员打了个招呼，燕晏就低声耳语说：“我先去洗手间一趟……”
　　他转身离开。
　　电玩城柜台管理员还是头次看见这两位如此帅气有气质的客人，看见其中一个说了什么后离开，他就看向另外一位更加高大温和的男人，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裴允辙顿了下，说：“你好，我想再买十个游戏币。”
　　*
　　在电玩城还好，灯光迷蒙，但洗手间用的是白炽灯，亮堂的光线下，燕晏能清晰看见自己的脸颊连带耳朵这一块都染上绯红，好像连温度也滚了起来。
　　他落下眼睫，看向方才被人轻握住的手，明明什么印迹也没有，却像被火灼烧了。
　　心脏还在一昧跳个不停。
　　此时燕晏的脑海里只是疯狂的在想，裴允辙为什么会握住他的手？只是无心之举吗？可可可可现在同性婚姻合法几百年了，裴允辙也不会一声不吭摸自己小手吧。
　　燕晏清楚自己对裴允辙有意思，所以才会对他摸不着头脑的行为而感到紧张。
　　他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不就是有个肢体接触嘛，这有什么？
　　自动感应水龙头哗哗地流出温度怡人的流水。
　　燕晏洗了把脸，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会儿，才抬脚离开。
　　他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蛮久，本以为裴允辙会在附近的椅子上找个位置坐，又或是在洗手间门口等自己，可燕晏转过走廊，看见不远处的电玩城门口，一名身型挺拔标致的青年垂首，在和两名长相秀丽的陌生女孩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