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
　　燕晏走进屋才看明白那阵摔撞声，是地上散乱破碎的花瓶引起的，炸开的锋利碎片满地便是。燕正明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唉声叹气，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这一举动好像惹怒了张晓丽，她撑着腰，踩着细跟，走近燕瑶如，斥责：“刚才我问你那么多话，你都不吭声的，燕晏一回来你倒是喊他‘哥’了？”
　　“我就想为什么以前你还好好的，那么乖，最近几个月就变得这么叛逆……”张晓丽像知道了什么，“说，是不是燕晏教坏你的？”
　　燕瑶如别开目光，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张晓丽就当他是默认，“果然是这样……瑶如，妈妈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你怎么好的不学，非要学坏的？你对得起我吗！燕晏到底教坏了你什么，是不是他让你把试卷藏起来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燕晏眉峰一挑：“我？”
　　张晓丽扭头，冷呵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弟弟这么黏着你，你作为哥哥都不会帮忙吗？”
　　扯到燕晏身上，燕瑶如就慌了神，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燕晏哥叫我这么做的。他是无辜的……他知道我期末考的事，但是我让他帮我保守的，他什么错也没有。”
　　“他还真知道。”张晓丽瞳孔放大，胸中腾起怒气：“燕晏没想到你是这种坏心思。看见瑶如误入歧途，你都不阻止的吗？！”
　　张晓丽满腔愤怒，正等待着燕晏的反驳而顺势发泄，燕晏却站定，忽而抬手揩去眼角似泪。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会让瑶如误入歧途。”
　　燕晏回国到现在，在这个家总是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别墅里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事，而他却如一阵来去匆匆去也匆匆的风，绝不会在家里多说一句，多停留片刻，像是旁观者，像是过客。
　　因为少量的接触，似乎在燕正明眼里，燕晏仍是那个乖巧懂事，处处为人着想的好孩子。
　　“我、我知道瑶如期中考的事，但我也不是故意隐瞒啊……是他让我别说的，你问他，他也点头不是吗？嘤，瑶如弟弟他还再三跟我保证以后会努力读书的，我才答应……如果早知道会让张阿姨伤心难过，我一定不这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呜呜呜。我当初不该答应瑶如的。”
　　燕瑶如心一紧：“燕晏哥，这不是你的错……妈，你别怪他。”
　　燕晏被冤枉，语气揉满了委屈，仍旧坚强：“瑶如你别解释了，张阿姨她可是会更生气的，我没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做好当一名哥哥的职责。”
　　朦胧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棂，笼罩在他雪白的皮肤，像一张薄纸轻透，眼尾勾着绯红，眸光流转，眼睫微颤，宛如极力隐忍着。
　　我见犹怜。
　　看燕晏在这个家都如此小心翼翼，燕正明忍不住动容，他也是做哥哥过来的，自幼被严厉的父亲教导要做好大哥的职责，他知道这有多少委屈。
　　张晓丽柳眉倒竖，恶意揣测：“看瑶如成绩退步这么多，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燕晏委屈巴巴：“张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真的没有。”
　　“好了你别再吵了，燕晏都说知道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张晓丽气着了：“他说无辜就是无辜？瑶如以前都是好好的，怎么他回国了就变坏了，我当初就说不要让他回国了，你偏要让！”
　　“闭嘴！”燕正明心里还留存着一片温情：“……燕晏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不会骗人。你不想滚出这个家，就闭嘴！”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燕晏的眸底闪起晦暗的光。
　　果然，他在燕正明的心里还和以前一样啊……
　　张晓丽震惊到无以言状：“你现在居然为了他，让我滚？燕正明，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燕正明：“晓丽我只想说这是瑶如的事，你别牵扯到燕晏身上。”
　　张晓丽：“你的意思就是说咱瑶如不行？”
　　燕正明没说话。
　　张晓丽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的孩子你居然都这么嫌弃……”
　　可说完这句话，她刹那间变了脸色，紧紧闭嘴。
　　气氛紧绷。
　　燕晏抹抹压根不存在的泪水，让眼尾多了一抹怜人的绯红，“你们不要吵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说：“这是瑶如的成绩单。”
　　“张阿姨，你看，其实瑶如进步了。虽然他期中考成绩差强人意，考得不好，还隐瞒了这件事，但至少现在进步了，老师都有夸，你不要再生气了哦。”
　　张晓丽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她其实对分数的概念不大，只是不爽地问：“多少，能去哪个班？”
　　燕瑶如瓮声瓮气地说：“二班吧。”
　　张晓丽松了口气。还好，确实进步，不至于太丢脸……她想到什么，关心问：“燕晏那你呢？”
　　她问这句话的意图，多少是带有对比意思，张晓丽就是想让燕正明知道他自己护着的儿子是多么不如人。
　　燕晏停顿了下，却说：“真的要说吗？”
　　张晓丽：“当然。”
　　“上升空间不大了，就一班而已。但班主任还和我说，我天赋很好，只要再努力下，可能下学期就可以去火箭班了。”
　　燕晏神情畏葸的如实说出。
　　*
　　还好现在放假了，要平常遇见这种糟心事，燕晏又没法背书了。
　　他一回房间，就在沙发上摸索出了个舒服的姿态，点开手机通讯，给裴允辙发了条消息：【裴老师，猜猜看，我考了多少。】
　　裴允辙：【这么问的话，那一定考很好吧。】
　　燕晏：【嘿嘿(*^▽^*)】
　　【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就一班而已。我们一班学子脑门上还有个火箭班，那才是群英荟萃的地方，下学期我会努力考过去的。】
　　【听说那里的同学大多保送，还接触了大学的课程。可能我们一班和火箭班的差距就是这些了吧。】
　　裴允辙：【你能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快，我相信你。】
　　燕晏难得被夸的老脸一红，【还是你教的好。】
　　裴允辙：【我是你分享的第一个人吗？】
　　浅琥珀色的眼眸映射着手机蓝光，周身的自然光比蓝光亮的多，可燕晏此刻眼里却只有这条消息明晃晃的传输到了脑海里。
　　过了十来秒，燕晏才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裴允辙：【想到了，就问。】
　　隔着屏幕，燕晏仿佛能看见裴允辙脸上浅浅的笑意浮现。
　　燕晏耳尖一烧：【本来是想第一个告诉你的嘛。但有其他的事，就……】
　　裴允辙：【这样啊。】
　　只是简单三个字，燕晏怎么感觉幻听了——裴允辙就好似站在面前，用玩味的语调拖长它们。
　　奇怪。
　　裴允辙为什么突然这样……
　　燕晏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突然挺直腰板：【裴老师，我其实有个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别看这句话很简明，但他编辑了好一会儿功夫，因为他老是觉得某个字眼很碍眼，便删删减减的。
　　裴允辙：【嗯，你说。】
　　【小熊笑眯眯.jpg】
　　这是从燕晏这拿来的表情包。
　　燕晏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犹豫半天，【……你别打我。我觉得还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和你说吧。】
　　【严肃.jpg】
　　裴允辙：【为什么？】
　　燕晏对自己也恨铁不成钢啊：【因为很重要，面对面说可能会好点。除了这件外，还有感谢你的事嘛，我觉得不如请你吃饭的时候一起说清楚。】
　　裴允辙：【好的。】
　　【不过可能下次见面要等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