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柜游戏
那句话怎么说的?我们终究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到达大厅果然聚集了一群的迷妹,里头还夹杂着一两个迷弟,一见袁野出来立马兴奋地举起灯牌高声叫着“野哥”、“野哥”。
袁野邪魅狂狷地将食指比在唇间,示意他们安静,却引发了更加兴奋的尖叫。
助理和粉丝团的老大安排着一群人到了个人少的角落,与袁野一起拍了大合影,然后又在粉丝递过来的照片、明信片、本子甚至书包上头签了一阵名,口中还不忘关心两句粉丝、说两句笑话。
又有粉丝递上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名牌墨镜、名牌手表、各式各样的首饰、玩意儿还有些护肤品保健品和零食。
袁野故作严肃地拒绝了礼物,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给我买礼物,不论钱是你们自己挣的还是父母给的,都不该花在我的身上,你们支持我的作品我就很开心了,拿回去吧。”
出道半年多,别的演技不敢说,演装逼大明星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了。
作别粉丝,一路驱车到了《智者胜》的录制场地,一一拜见了各位前辈,换衣服补妆对台本,开始节目录制。
袁野是不擅长综艺节目的,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机灵,别人抛出的梗往往接不住,而要挖坑害他绝对一蒙一个准,公司对此也没有办法,为了人气和曝光又必须一直上,渐渐地就塑造了一个耿直呆板的人设,与英俊潇洒的外表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萌,然后靠着这一点闯荡江湖。
好在这种户外节目对于脑子什么的要求并不高,身体搞笑才是最大的看点,尽管流程设计上也有许多解谜和智斗的内容,但那些部分自然有别人负责,袁野只需要负责追赶跑跳卖卖脸卖卖萌或者偶尔卖卖肉就可以了。
节目录完的时候已是深夜,可是一天的工作还没结束。
在车上昏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又抵达了片场,为了走秀和录节目请了两天的假,今天必须把镜头都补完才能赶上剧组的进度。
如果说综艺他不擅长,那拍戏就简直是噩梦了。背词就已经耗费了不知多少脑细胞,还要表演、语气、神态、动作全都统一自然,公司给他请了专业的老师,恨不得每场戏都手把手地教会,才一步一步勉强拍到了现在。
剧组收工时已是凌晨四点,早晨八点又要继续拍第一场,三个小时,袁野松了口气,至少还能睡三个小时。
回到酒店,三下五除二卸了妆,定好闹铃,钻进被窝,又在脸上糊了一层面膜,没有片刻的辗转,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到了当年的军营,拉练十公里,跑得全身酸痛,真的好累啊。
六月
常勋把车停好,拿起那一捧白菊,下了车,朝陵园走去。
十一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可是没想到走到这里,心中还是一阵一阵的揪着。
不知是不是刚刚有人安葬,今天陵园里的人意外的多,来来往往,只是个个神情肃穆,倒也不至于喧闹。
常勋朝着段玖章的方向走去,却不知不觉慢慢停下了脚步。
段玖章的墓前,聚集着四五个陌生人,男男女女,地上则摆满了鲜花。
常勋不敢轻易上前,他想那些人或许是段玖章的亲戚,而他的亲戚们,都是认为他是害死段玖章的凶手的。
他捧着花在附近徘徊了许久,待那几人离开才继续走过去。
然而还未走到跟前,走在他前面的几人却也停在了段玖章的墓前,将怀里的鲜花摆了上去。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纳闷,往年并没有这么多亲戚来的,今年怎么……
“你是常勋导演吗?”身旁一个声音响起,常勋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个捧着鲜花的男生。
“嗯……”常勋迟疑着点了点头。
男生笑了笑说:“你来看他了。”
常勋怔了怔,继而明白是当初在节目里播出的内容,让观众知道了段玖章的忌日。
男生又笑着说:“我也是来看他的,没想到真的能碰到你。”说着就转身朝墓碑走去。
常勋尴尬,只得也跟着过去,墓前那几人转头看过来,认出是常勋后都有些惊喜。
常勋疑惑地放下鲜花,和众人聊了几句,才明白了因果。
原来这些人都是那治疗中心的受害者,因为节目的原因有的得以获救,有的为当年的委屈昭雪,因而对常勋和段玖章都有些感念,特意在忌日这天前来感谢。
聊了一阵,大家也都识趣地散了,留下常勋和段玖章独处的时间。
“没想到吧,”常勋苦笑了一声,“你还真没白死,救了不少人呢。”
他默默注视着段玖章那张黑白照片,不觉露出了笑容。
“治疗中心已经彻底关了,那个院长也要提起公诉了,好多当初被关进去的孩子现在要集体提起附带民事诉讼了。”
笑着笑着,眼前又有点模糊,“你说你当初要是坚持坚持,不也就到今天了么?”
他擦了擦眼睛,又笑着说:“不过也是,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做这个节目……说到底,还是命吧。不过……你现在可以安息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常勋转头一看,却是齐嘉木捧着一束花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笑着说:“就知道你会来。”
常勋看着他走到跟前放下了花,无奈笑了笑,说:“你跟他又没交情,何必年年都来呢?”
齐嘉木想了想,歪着头笑道:“因为你会来呀。”
常勋看了看齐嘉木的脸,尽管保养得当,却也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再不似当年的少年模样。
他又转头看了看段玖章的照片,却是永久定格在了最青春年少的时候。
他回头看向齐嘉木,说:“一起吃饭吧。”
“什么?”齐嘉木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
常勋摇头笑了笑,抬手搭在了齐嘉木肩头,揽着他转身朝陵园外头走去。
“走吧,我请你吃饭。”
七月
高知寒从考场走出来,疲倦地伸了个懒腰。
终于考完了,废寝忘食地准备了一个多月,此刻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走出校门,开了一辆共享单车,戴上耳机,一边骑,一边拨通了常乐的电话。
“喂?考完啦?”
“嗯呗。”
“咋样啊感觉?”
“那你说呢?就我这英语水平?一开始我就说不报班不买课,你非让我买,花了大好几千,这不纯属糟蹋钱嘛,要我说不买我也照样能过!”
“行了吧你,就知道吹牛逼。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有什么可收拾的,不就上郊区玩两天吗,我连包都不想背,拿个钥匙钱包不就完了嘛。”
“好歹给我拿上换洗的内裤袜子!要不别想跟我睡一张床!”
“哦对了,油和套是你拿还是我拿?”
“……”
“对了别忘了你那个猫尾巴啊!”
“再见!!!”
回到家,爸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两人却在客厅看着电视。
“哎?我不是说别等我了吗,您俩先吃啊。”高知寒一边脱鞋一边说。
“你不是十二点考完嘛,也不差这一会儿,”母亲康美玲起身走进了厨房,“洗手吃饭吧。”
“考得怎么样?”吃饭的时候康美玲问道。
“感觉没什么问题,我一直都挺擅长英语的。”高知寒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含混地答道。
“你出去玩跟老板请好假了吗?”高江问道。
“嗯说了一声,就一天,没什么事儿。”
“你说就去两天,还非要挑这么个时候,下周末不行嘛,还得请假。”康美玲叨念道。
“下周说不好又出差干嘛的,之前我就跟老板说了这周末考试,这才能保证这周末没事,顺便能再多请一天假。”高知寒耸了耸肩,“您俩就别CAO心了。”
康美玲和高江对视了一眼,又说:“你还有钱吗?跟小常出去别抠着,不行我给你点。”
高知寒一笑,差点被噎着,“不用不用,我有钱,我不比您有钱?再说了,我们俩之间不用计较这个,我再怎么有钱也没他有钱啊。”
高江听了,有些不悦,道:“他有钱是他有钱,你俩出去必须得你花钱,你们俩之间──你是男孩子!懂不懂?”
高知寒一听,抬眼看了看高江严肃的表情,使劲忍了半天没有笑出声,说:“行,懂,我花,我花。”
当初在节目的最后一期里,高知寒当着全国的面直播出柜,一点余地也没留,最后还意外地因此赚到了给父亲治病的费用。
回家的时候父母神情都有些微妙,很长时间都绝口不提这事,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文和日化的医疗费到账,父亲才终于给他倒了杯酒,犹犹豫豫地说了他们理解和支持他的话。
高知寒心中也有些别扭,好像是因为自己解决了家里的问题,又有了稳定的收入,经济地位支撑起了自己的话语权,父母才不得不向他妥协。
然而他又反复想想,对于他的父母来说,或许真的很难像常乐的父母一样,打从心里理解不同取向究竟是什么意思,囿于他们的经历见闻,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大的不易。
于是高知寒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一和谐的局面,尽量避免谈论这个尴尬的话题,把一切都维持在和原来一样的状态。
吃饱喝足,困意再次袭来,高知寒倒在床上,老旧的电风扇吹着凉风,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
不多时就已睡去,背上的汗沾湿了凉席,头发也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
高江路过门口,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屋关上了电扇和窗,打开了空调,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也摇着扇子躺下了。
八月
常乐的手被高知寒握着,脸却看着窗外。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无法避免悲伤的上涌。
高知寒看着常乐的侧脸,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常乐擦了擦眼睛,仍没有回头。
抵达机场,司机小周帮忙从后备箱把行李取了出来,然后看向高知寒,问道:“我等你一会儿?”
高知寒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待会儿坐地铁回去。”
常乐也勉力笑道:“小周哥你回公司吧,不用管他了,麻烦你了!”
小周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先回了。”说罢钻进驾驶座,驱车离去。
常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高知寒,说:“走吧。”
高知寒点点头,拖着行李和他一同走进了出发大厅。
排队换号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走到安检入口,就要分别了。
高知寒看了看时间,说:“该进去了吧。”
常乐抿着嘴,点了点头。
高知寒又问:“跟你爸妈说好了借你的时间了?”
常乐又点了点头。
高知寒轻轻笑了笑,说:“那就走吧。”
常乐使劲抿着嘴,摇了摇头。
“怎么?”高知寒问道,“别耽误了。”
“不想走……”常乐低声嘟囔道。
高知寒听了轻柔笑了笑,抬手将常乐拥入怀中。
“半年而已,半年之后我就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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