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萧刻笑了,心说刚走了仨人呢,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今天太晚了。他很痛快地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打算走,给个房间住住吧周老师。”
周罪立即起来去给他收拾了个房间。
萧刻看着他背影,在心里想周老师是真君子啊,有经验会玩儿的哪还真给你收拾个房间,孤男寡男的夜里用得上两个房间?萧刻虽然肖想那副身体很久了,但说实话他来之前其实没想那些。
这会儿坐在周罪家的沙发上一些念头才突然灌进脑子。
要做点什么吗?做吗?
周罪换了新的床单,又拿了新的牙刷毛巾放进洗手间。萧刻在心里摇了摇头,算了。还不太舍得吃这块肉,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火候欠一些。周罪穿着居家服的样子萧刻第一次看,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和一个长袖T恤,看着比平时随和柔软一些。萧刻心想,宝贝儿,萧老师今天就先饶了你。
周罪收拾完了问他:“累吗?”
萧刻往旁边挪了挪,歪在躺床上,很自在的姿势,摇了摇头:“不累。”
周罪给他拿了条毯子随手搭他身上,然后坐在离他不太远的位置,说:“想聊聊吗?听我说说以前的事。”
“聊啊。”萧刻眯了眯眼,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很舒服,城市里不让放鞭炮了,但外面偶尔还是能听见几声响,也能看到零星的烟花。屋里换成了暖色调的灯光,他盖着毯子听他喜欢的人讲述从前。
一切都很好。
周罪这么主动要说关于他自己,说实话萧刻挺意外的。周罪想说他自然得听,萧刻侧头看着他,等他说。
周罪问他:“不好奇我名字?”
萧刻点了点头,坦白说:“说实话其实非常好奇,一般人不会用那个字。我以前还以为你为了酷故意改的字,但是我看你身份证上的确就这么写的。”
周罪笑了笑,低声说:“我爸给我起的名。”
萧刻好像能猜到一点了。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医院血库里的血用完了没能等到调血,人就去世了。”萧刻之前就特别喜欢听周罪说往事,这人说起回忆来很有味道,语气很低沉很慢。但这次说的内容有些沉重了,萧刻心里有些发沉。
“所以我爸从小就很讨厌我,”周罪说,“他说我从出生就是带着罪的,我的出生就是一场罪孽。”
萧刻抿了抿唇,伸了手出去。
周罪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用拇指轻轻划着萧刻的手,继续说:“我在我奶奶家长大的,到我上初中那年,她中午去给我买鱼,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老人骨头脆,摔坏了腿。手术之后的那天晚上一直流血,找了很多次,但是医生和护士一直说是正常的,结果第二天我放学再去的时候人就没了。”
萧刻皱紧了眉:“这是医疗事故啊,医院怎么说的。”
周罪又刮了刮他的手背算是安抚,说:“医院给了十万封口费,我爸接受了。不接受也没什么办法,人走了就是走了。”
萧刻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听,听周罪说他自己的确是有罪的。
“我爸那时候已经有了新家,另外又有了个儿子。我和我爷住。”周罪另外一只手扯了个抱枕随意的抱着,但是握着萧刻的手一只没松开,“高中的时候我爷也不在了。那会儿我已经在和香港人学纹身了,我爷留了十几万吧,我爸说爷爷留的都给我,让我拿了钱自生自灭,以后就算死在外面也别再找他。”
周罪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下:“其实他一直很怕我,他觉得我命硬,怕我克他,所以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萧刻想说这样的父亲也真是服了,不过没真的说出来。他问周罪:“那钱你要了吗?”
周罪点头:“要了,我拿了三万。后来香港人就让我收钱了,我做点简单的纹身,收的钱他都给我。”
“他人挺好的。”萧刻说。
“嗯,没他我就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周罪靠在沙发上,很平静很温和,“他是我的指路者。”
那天周罪说了不少,后来讲了讲他各处学纹身的经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他的声音是有魔力的,萧刻沉浸其中,觉得自己现在离周罪很近,他们的灵魂甚至是贴紧的。
其实萧刻想听听关于亚宁的事儿,那个惹麻烦的前男友。但是周罪没怎么提他,他也不会开口去问,这么好的气氛不应该让它变得尴尬。
后来周罪侧过头看着萧刻,安安静静地看了好半天。凌晨三点,室内温度很舒适,萧刻本来感冒也没好,缩在毯子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周罪开口问他:“我命很硬,身上带着很多罪,萧老师怕不怕。”
萧刻立刻摇了摇头,捏了捏周罪的手,说:“我没怕过,萧老师不认识‘怕’字,也不信命。”
萧刻手心很暖,周罪从握住开始就没松开过。之后他不再说话萧刻很快就睡着了,睡着的样子很安静,跟他醒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样,是温润的,很柔软。
周罪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其实萧刻就已经醒了,但是他没睁眼。这是萧刻长大以后第一次被人抱,还是以这样的姿势,完全弱者的姿态。不过这也没什么,依靠周罪的感觉并不坏,偶尔当第一次弱者也没什么所谓。
周罪把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临走之前蹲在他床边看了半天,萧刻一直闭着眼。
但是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萧刻却突然出了声,问:“我沉不沉啊,周老师?”
周罪回头看他,失笑:“不沉。醒着呢?”
“半睡半醒吧,”萧刻也笑了下,脸上还有着未退的困意,说话声音也是低低哑哑的,“你没跟我说新年快乐,往哪儿走。”
周罪于是又重新蹲了回来,摸了摸他的额角,说了声“新年快乐”。
萧刻满足了,闭上眼睛喃喃着最后扔了一句:“去他妈的罪吧,什么破名儿……萧老师单方面宣布你从明天开始叫周礼物,你是我的三十岁礼物。”
第30章
萧老师在爱豆家住了一宿, 俩人却是自己住自己屋,连个亲嘴儿都没有,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其实萧刻早上刚睁眼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悔, 一把年纪了, 惦记口肉摆到眼前了都没舍得吃,这不是有病么。
萧刻醒的时候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半天没听见个什么,估计周罪是还没起。萧刻自己在那儿回味了一下昨晚的夜聊, 的确是挺温馨呢。原来酷man是个小可怜儿, 萧刻心疼了, 还给周老师起了个新名儿。
想到这儿萧刻摸过手机发了条朋友圈:什么时候我能把礼物拆了。[可爱/]
这条别人看不懂,但是该看懂的人一眼就明白。
萧刻那天没敢在周罪家多待,毕竟还过着年呢, 起来吃过早饭周罪就给他送回去了。之前不是周罪还没起,人早饭都做完了,是没弄出动静来打扰他。萧刻吃着周老师给炒的饭心里特别满足,啧, 爱豆给做饭吃。
初一按惯例他们得回姥姥家那边,萧刻从周罪车里下来之前摆了摆手,说:“我走了周老师, 明天去店里找你。”
说完他开门就下车了。
周罪喊住他:“等会儿。”
“嗯?”萧刻回过头,“怎么了?”
周罪开了扶手箱,从里面拿了个红包,下车去后座上拿了个纸筒, 绕到萧刻那边去递给他:“在车里放了好几天,没想着你昨天会来,以为要过几天才能给你。”
萧刻当时就笑了,眼睛弯着问:“我也有红包啊?”
周罪说:“当然有。”
“那谢谢周老师,”萧刻接了过来,歪着头对他笑,“我给你的是恭喜发财包,你给我的是什么包?”
周罪看着他,还挺认真地说:“我给的是压岁钱。压崇压惊,萧老师平平安安。”
萧刻的心一下子就软软塌塌的了,红包揣进外套兜里,笑着问:“真拿我当小孩儿啊?”
周罪淡淡一笑,说:“你在我这儿就是小孩儿。”
这话听着还挺甜,萧刻美了,摆了下手说:“拜拜周老师,你上车吧。”
说完就转身跑了。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跟老男人搞爱情还美呢?怕是没有的。
萧刻到家的时候家里老两口都收拾完了,就等他了,他一上去连鞋都没让换,直接就走了。萧刻把纸筒小心地放进后备箱,然后才去驾驶座开车。
老萧和徐大夫坐在后座上,刚开始一言不发,可能是还没好意思问。中间萧刻一个急刹车,然后皱着眉骂了句:“真是什么人都能开车了,当自己家玩具车开呢。”
他先出了声,两位家长就没那么拘着了,徐女士一本正经地问他:“昨晚在哪儿睡的?”
萧刻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说:“朋友家,喝完酒太晚了。”
徐女士又问:“是新欢家吗?”
萧刻没绷住笑了:“领导你能不老新欢新欢的吗?我听着别扭。”
徐女士非常配合说“行”,然后问:“那怎么称呼?”
萧刻差点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周礼物”,幸好及时收了口:“周礼……罪,周罪。”
“做什么的?”老萧接着问。
萧刻笑着说:“那可高级了,是个艺术家。”
这话萧刻没扯,他是真的觉得他爱豆的确当得起这名儿。他现在觉得纹身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很高级的东西。
一路上萧刻都在被问询的状态,这回他一点儿都没藏私,问的都说。之前不说是因为心里还不太有底能不能追得成,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那就是准男友。
两位家长没见过周罪人自然不会过多评价,对纹身这东西不是那么看好,但也没多说什么,不了解就不乱说话了。
徐大夫最后说:“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吧,只要人是个稳当人,别今天这样明天那样的就行。”
“嗯,”萧刻笑了笑,“好。”
一上了年纪过年的确是挺麻烦个事儿,红包不准备十多份儿都挡不住。萧刻三十了还不结婚,亲戚总惦记着问问,还要给他介绍对象。表姐今年刚生完二胎,看他迟迟不结婚心里急得慌,一气儿往他手机里发了三张照片,说:“这三个是我们园性格最好的,长得也都不错,你挑挑,都二十五六岁。”
萧刻照片处理了下,把脸和背景都用小猫咪小熊给挡住了,照片里也就勉强能看见个头发,然后发给了周罪。
周罪估计没纹身,回复很快:什么?
萧刻说:我表姐让我挑一个去相亲。
周罪马上发过来:不了吧。
这反应萧老师可太喜欢了,没客气地发了好几行“哈”。他一这么发“哈哈哈”的时候就是周老师一脸无奈的时候,年纪小就是有特权,怎么都有人惯着。
不光惯着,还能有压岁钱,还有礼物。
那礼物萧刻上楼的时候就偷偷看过了,是周罪之前答应他的画。一副色彩特别明艳的油画,让人看了整颗心都亮了。
画的是一片花海。画里都是送给萧刻的玫瑰花。
谁说老男人不浪漫。
萧刻过年那天在周罪家住的,这事儿方禧曹圆和陆小北都知道。他第二天往店里一去,陆小北的表情就很暧昧,凑过来小声问:“谁是我嫂子?”
萧刻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不是你?”陆小北惊了,不太敢信,“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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