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刀呢?
“所以纪锴,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
纪锴愣愣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道强光戳透了天窗,瞬间豁然敞亮。
“即使你很爱那个孩子,即使将来或许要面对他不理解你、恨你、甚至再也不愿意见你的伤心局面。但是,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朱凌的责任,后果不该你来承担。你尽力就好、问心无愧就好。如果实在不行,记得一点。”
“任何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一样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脖子被人勒住,手臂、胸膛被揉揉拍拍,一帮基友纷纷起身,左一个右一个挤过来,给予肉体安慰。
“锴哥,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像你两年前没离成,我们鄙视你一小段时间后,还不是继续支持你了!”
“所以别怕,别有后顾之忧。大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随时需要、随时都在。”
“要陪随时叫,要咱揍他,也都一句话!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纪锴已经没有了家人了。
所幸,基友还都是亲基友。讲义气、够意思,愿意在他难过的时候陪他喝酒、替他出谋划策、一起骂尽天下负心狗。
……
……
纪锴本来,真的从没想过要联合基友团一起收拾朱凌。
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就算再怎么气、再怎么想最后一次家了个暴,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有一群健身房认识的一米八几壮汉亲友团,就欺负朱凌绣花枕头人缘又不怎么好。
但人算不如天算。
那晚喝完酒,一群人嘻嘻哈哈、前呼后拥送纪锴回家。
进了家门后,又群魔乱舞、借着酒疯干出一系列或有逻辑或神经病的事,然后东倒西歪,在床上、沙发上、地板上、浴缸里睡了。
第二天被黎未都电话吵醒的时候,所有人都是N脸懵逼状。
第26章
黎未都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纪锴起先完全没听清。
还在宿醉中,有些许耳鸣, 而且似乎丧失了部分昨晚的记忆, 正在努力试图捞回些被酒精侵蚀过的断片和空白。
免提效果的破手机被左研抢去。
律师职业病, 按了个录音键放回桌上,高举一只手指, 示意所有人噤声。
纪锴一个人继续迷惑——老子昨晚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整个家满眼像是被盗贼团打劫过一样,到处翻箱倒柜、一地糟乱?
朱凌的衣服、鞋子, 全被从衣柜鞋架里扯了出来,扔得到处都是。有的甚至挂在冰箱上还有……吊灯上?
零星有那么一两个片段,一伙人一起哎嘿嘿嘿、发酒疯满屋子打砸抢来着。
都喝神经了吧。
……
在仿佛遭受龙卷风灾害的一地残骸中,有几样东西整齐地码放着。
一整叠的离婚协议书。
不仅一丝不乱,连字都签完了。纪锴翻了翻, 居然还每一张都签过字了!
当然, 是不是本人签的可就难说了。
有的倒像是他的字体, 其他有些则存疑。还有一看就是烧烤店主赢健那蚯蚓爬一般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还华丽丽鬼画符着“骗子朱凌, 离婚!”
拿给赢健, 赢健完全没印象啥时候写的——这、这要是昨晚有人趁乱塞给他一张欠条,不也一样都签了?
协议书旁边,有条不紊地摞着暧昧聊天记录的副本、戒指发票一系列森森然的“呈堂证供”。大概又是律师的职业病, 还故意和餐桌上那条之前被刀戳开的大口子整齐排成了一排。
……都是人才。感觉万事俱备,只欠摊牌。
纪锴说实在的,沉住气了那么多天, 也已经快到极限。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拿着协议书直冲到C市,直接扔朱凌脸上算了,电话那头,适逢朱凌和小妖精这对野鸳鸯伉俪情深的直播渐入佳境。
人生的黑色幽默,有时候就是那么的精准、及时——你正想找桥呢,有人直接就在那头帮你铺了条路。
“干……”
烧烤店主气得像只发紫的茄子,屡次沉不住气捋袖子要跳脚,被左研面无表情往沙发上硬拖硬按。
好容易挨到纪锴说完“我成全你”,整个人一张大脸狠狠往手机屏幕上戳了上去:“卧槽朱凌你他妈有种!有种你今天就给老子回来,看老子用串韭菜的铁签子钎死你!”
群情激愤。以至于朱凌反应过来之后“锴哥、锴哥不是这样的”的解释,完全隐没在一堆鬼叫怒吼之中。
左研:“你事先跟小妖精的男朋友商量好了?”
纪锴摇头,黎未都头脑一向绝非常人可以揣测,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反正这几天一锤又一锤,他已经全然没在怕的了。
真正铁板钉钉的罪证,在旧手机里,在戒指发票上。至于刚才那段电话,不过刚好罪加一等而已。
黎未都那边挂了电话之后,朱凌开始不停地往纪锴手机上夺命连环call。
“接啊!锴哥咱不怂!老子骂死他!”
纪锴摇了摇头。任由碎屏上不断闪动着朱凌的来电,也不关机,就任由他煎熬着。
老子这几天也挺煎熬的,一报还一报。
……
“你们,还真不走啊?”
瓜果壳落了一茶几。
整个家经过昨晚的折腾,本来就已经乱到神仙难救,被几个大男人又糟蹋两小时后,已经呈现出一种彻底放飞自我的状态。沙发一半堆满杂物、一半挤满人,左研甚至无处落脚只能坐在饭桌上。
很让纪锴有种自己的家绿色植物太少,已经被巨型伽刚特尔们攻下了的错觉。
左研:“我就不走了,正好今天休假。待会等朱凌回来,法务方面的争执还可以当面解答。我日常咨询收费是一小时一千五,你就当是友情白赚吧。”
“……”
“那,我也就不走了吧,”烧烤店主嘿嘿讪笑,“我店里都晚上才开门,白天也没啥事做,我就待你家吧,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赢健的那家烧烤店,LED灯牌常年循环着一句“羊肉保证新鲜,不鲜你劈脸呼我”的蜜汁广告语。纪锴今天可算看出来了,这店主应该确实是个实诚人,不像左研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人家偏不。
就是想看热闹,干脆堂堂正正说出来。
“你们几个呢?”纪锴送客脸望向其他几个人,“公务员都敢翘班?不合适吧!”
几个人被盯得一身汗:“走!走!走!我们走!上班!”
推推搡搡刚走没一小会儿,叮咚——
卧槽!“不是说走了么?!”
“楼下碰到卖水果的,看榴莲不错,知道锴哥喜欢,给锴哥扛了两个上来。”
“老子从来不吃榴莲!”
“我们吃,我们吃!锴哥,有喝的么来点儿?”
“……”找错对象,交错朋友,人生一败涂地。
纪锴无话可说。
然而,仅仅十五分钟后,才发现两瓶盐汽水换来的战斗力。是值的。
……
C城跟S市车程一般是两小时。
朱凌也算是一秒钟没耽误,两小时零十分。他脸色惨白、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从第一眼看到家里面风卷残云般的情况之后,就已经彻底懵了。
他开始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以前不是没见过纪锴生气。但是,像这样桌椅全砸了、连地板都磕得掀起来、相框粉身碎骨,整个家一片狼藉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不仅之前三年都没有过,按照朱凌对于纪锴整个人的理解,永远也不可能会有才对。
纪锴很能打,偶尔也有点暴脾气。但在一起五年,所有矛盾争吵的结局,都是“搬上小板凳,锴哥跟你讲讲道理”。
最严重不过拿刀捅了次餐桌,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更别说家里还多了一群门神一样的人?
这是要玩真的。
朱凌脸上不表,心里却瞬间慌成一团。
虽然回来的路上就一路发疯般地心急、难受了,可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这次可要怎么哄、哄多久才能哄好。万万没想到,纪锴这次好像是真的不打算跟他过了。
……
不,冷静。冷静。
没道理、没道理因为一个电话就不过了的!
纪锴了解他!该知道他只是气不过、只是被黎未都坑了,他该知道的啊!
“刚好来得及耶~”基友群中,就数公务员江小白是个真小白。
常年以“没眼色”著称,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活着混入公务员队伍的。今天,更是把小白精神发扬光大,见人进门,马上低头看了看表。
“民政局五点半下班,现在不到三点半。刚才不是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解决吗?我听办事窗口的说过,都是早上去排队的,下午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人了,正好。”
朱凌感觉从被背后狠狠扎了一刀,几乎吐血。
本来还想着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在一瞬间就崩了弦。脑子里不断跳跃着“民政局”、“今天解决”这几个词儿。缓缓转过头,凶狠、怨毒,望向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小贱人——
老子跟你无冤无仇!在那幸灾乐祸什么!
……
纪锴的朋友里,朱凌说实话只喜欢雷南雨一个。人又热心,又从不搬弄是非。
左研自以为是、总喜欢在别人的家事上指手画脚,赢健就是个胸大无脑卖羊肉串的。至于刚才说话的小贱人……朱凌终于想起他是谁来了!
一年前,在纪锴生日会上见过一次的,全程蠢蠢欲动、卖萌装傻!摇着大尾巴直往纪锴身上贴的不就是他!
头脑轰然作响,四目相接,那小狐狸精似乎被他吓到了。盈盈上挑的眼角一转,无辜又可怜兮兮地叫了句“锴哥~”!朱凌火气“蹭”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一把把人提起来,恨不得分分钟咬死眼前这小骚货。
“小狐狸精,一年不见,道行渐长是不是?能耐了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我家坐着?”
江小白瑟瑟发抖,像一朵风中小白花满脸楚楚可怜的无辜:“锴哥,锴哥……吓人!你、你管管他?”
“朱凌,不关他的事,放开他。”
“我说放手——!”
朱凌被吼得抖了一下,气势瞬间就塌了。缓缓转过脸来,既震惊又茫然:“锴哥,你、你护着他?”
纪锴一下子就想起了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晚上,他被小妖精咬后反手把小妖精推倒在路边,朱凌过去查看时一脸心疼的模样。
不信抬头看,天道好循环!
江小白其实是个直男,却是他们这一伙人里唯一一个无论怎么练都练不出肌肉的。天生肤色雪白、皮肤细嫩,又喜欢戴个小红耳钉。一点不像机关单位直男公务员,确实像个骚里骚气的小妖精。
有些人真心有意思。转了个视角,一下子就知道小白莲花不对劲了?
森森恶意袭上心头:“我就护着他,怎么了?”
朱凌登时像是被临头浇了一盆水的落汤鸡,又像是哑巴被灌了一整碗黄连,整个人苦得天崩地裂,却又不敢发作。
就那样憋得浑身发抖:“锴、锴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但是,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通电话的内容不是真的!我和叶氤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只听见了声音,没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黎未都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有多可恨!他那么得意,一直说能弄死我、要弄死我,我是太生气了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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