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
他算计霍雍,得到怜惜与垂爱,而霍雍这样就报复足了他,这笔账燕云只算出来一个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霍雍就觉得心虚,明明他已经失去太多,可却仍然对霍雍充满了心虚与愧疚,甚至设身处地的想怎么才能补偿他。
决定救他只是一念之间,可这一瞬间燕云就清楚,自己并不是一时糊涂,也不是因为情绪冲动,他只是做出了决定,拨开了迷雾,想要无论如何,都不辜负自己认清的现实,追随自己的本心。
是他先爱上霍雍的,如坠深渊,无法生还。
开始的难堪,重逢得尴尬,燕云甚至无暇去感叹为什么他的命运如此艰难,更不知道自己除了让霍雍脱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不负本心,眼下他只能咬住嘴唇极力忍耐,看着小门那盏灯光越来越近,门前的保安疑惑的表情越来越清晰。
燕云放缓了速度。
采买是有固定的时间的,一般要配合云海楼起床的时间,都是在大清早,赶着买回来最新鲜的水果蔬菜,而这时候这里的保安虽然未必知道霍雍消失了,但一定察觉得到这其中的怪异之处,电子闸门半阖,小货车要挤过去一定会撞在这个保安身上,燕云就是为此而犹豫。
霍雍察觉了他的变化,又利又快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可燕云多少猜得到,他已经做好扭断自己脖子的准备了。
虽然那不是一双看起来就能够杀人的手,可真的杀起人来也并不会手软的。
燕云摇下车窗,放缓车速,在保安已经警惕的迎上来查看的同时,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这张脸在云海楼这里是最近才被人熟悉的,但谁都知道他是自己人,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警惕。这保安是个本地人,不会说汉语,好在燕云会一点泰语,日常对话能应付,听明白了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人很容易被熟悉的事物欺骗,看到燕云的神色保安就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而燕云的伪装也毫无破绽,好像下一刻就会解释缘由。
保安的视线不经意的掠过燕云,看到了副驾驶,随后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要辨认那是谁——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开的是采买的小货车,副驾驶上还有个人,就是再迟钝的人,难免也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而燕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用力踩下油门,擦着保安的身子离弦箭一般撞破电子闸门冲了出去。
外头的路是一条窄窄的被树木簇拥的道路,燕云这才打开车前灯,照亮前面的路途:“你的人在哪儿?让他们发个定位。”
霍雍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问了消息,报了个地址:“到那儿就可以。”
燕云知道这是对自己的防备,但也没有心力多在乎什么,反正他指定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太远却十分隐蔽,只要他安全就够了。
开到霍雍指定地点附近,燕云熄了火,关了车灯,一声不吭打开设备锁:“你走吧。”
他扭过头去,不想目睹霍雍离开时的场景。他天性畏惧离别,当初要离开霍雍都用的是狗血又古老的留纸条的法子,更不要说现在让他目送霍雍。
再一次的。
霍雍动了动,衣料摩擦,悉悉索索,随后燕云忽然陷入一个怀抱,和浓厚香气之中。
第四章
被夜风和水果甜香冲淡的气息卷土重来,被拥抱的燕云却像是镣铐加身,瑟瑟发抖,要不是紧咬牙关,早就发出了一声痛叫。
他像是应激反应中的兔子,僵直着一动不动,裹着一层温顺的壳子,被霍雍包围。
修长手指摸到他的侧脸耳根处,果然触碰到一片黏黏的濡湿,敏感的闻到一种熟悉的温热腥气,霍雍说话的声音倒仍旧很平淡:“你流血了,是刚才割破的?”
燕云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可让他失神的并不是这个。伤口怎么来的他猜得到,应该是刚才冲出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不长也不深,应该是不要紧的,但霍雍离他这样近,他觉得已经无法呼吸,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
他欲哭无泪,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心绪繁杂的时候,是不是还应该注意到霍雍对他的脸仍旧这样在意这种事。
他的挣扎虽然轻微,可确实传递了拒绝的意念,霍雍不费吹灰之力就按住了他,仍旧用一种极尽亲昵的姿态在他耳畔说话:“你冷不冷?”
昔日柔情的鬼魂就这样用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燕云颤抖的越发厉害,他意识到自己流出了眼泪,可却挣脱不出去,只感觉到霍雍的情绪变化,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他就能够做出选择了,宁肯让霍雍对他更加残忍,不要看他一眼,也不想承受他这似是而非的微妙恨意与报复欲。
他不要痛彻心扉的纠葛了。
霍雍却不肯放过他,握着他的腰把他往下拖,让他半躺在椅背上,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将一只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去抚摸他起伏越来越剧烈的腹部。
那里面装着五脏六腑,若是伸进去往上摸,还能与他的心脏相遇,燕云头脑一阵一阵发懵,下意识张开嘴唇喘息,眼前出现旋转如同万花筒一般的斑驳猩红,仿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开膛破腹,弃尸荒野。
他为什么没想到霍雍也可以在最后一次用完他之后就把他杀了呢?
虽然他自诩为多少了解熟知霍雍,可他真的了解过霍雍的控制欲和报复心吗?
燕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还是该反杀,只觉得快要窒息了。
霍雍亲吻了他。
这转化来的猝不及防,而燕云正专注的喘气,甚至毫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被熟稔的突入,随后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即使久别重逢如此诡异,似乎完全不该发生这样的亲密,可一旦发生,燕云就融化。
他意识到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也能是亲昵的抚摸,腹肌一阵无力的抽紧,随后感觉到霍雍的掌心滑过腰侧,从他腰后塞进了裤腰里。
这时候一切都变的很熟悉了,燕云眼底泛起水波,似乎有水草在里面荡漾,霍雍在亲吻他。
正是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可人的感觉却尚未转移,燕云突然遭逢这样的亲密,第一反应是欢愉之中混杂着痛苦,他不知道为什么霍雍会这样,更不知道现在这算是什么,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反复抛弃又暧昧不绝的那个人,却没有立场,只好在霍雍手里瑟瑟发抖,内心甚至无法盼望这一刻永远持续,而是希望尽快结束。
霍雍用气味溺死了他,又用这个吻把他复活,一瞬间燕云甚至觉得自己也是个亡魂,彷徨无定,不知道该做什么。霍雍很习惯的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他就自己搂住了霍雍,姿态柔顺而熟悉。
这一刻就像是曾经的很多时刻,燕云天生质地温顺,不仅不擅长拒绝,在这样的时刻也一向显得乖顺而欣喜。
他不仅仅是承受者,同时也在渴望霍雍,在深夜或者清晨,他们依偎在一起,好像缠绵无尽时。
车窗忽然被夜风压低的树枝敲打,犹如溺在水底的人听到一声含混不清的惊雷,燕云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挣扎起来。
现在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他即使在这一刻死去也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成为事实,燕云不知道正确的反应是什么,总之他已经挣脱出了霍雍的怀抱。
前一刻他尚且觉得浑身无力,似乎脸上的流血的伤口也一并带走了他所有的力量,可突然被惊醒的时候,燕云才意识到从霍雍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虚幻的梦魇,挣脱之后才是真实。
霍雍的手并没有完全撤离,还拉着他的手腕,燕云觉得自己似乎从手腕开始齐齐断裂,但却并非彻底失去知觉,而是宛如藕断丝连那样,无数绵密丝线联络他与身体大脑分崩离析的手,甚至传递回霍雍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触摸到霍雍的心情。
他不高兴。
那是当然的,虽然也有温柔的一面,但总的来说,霍雍是个不喜欢被人违逆的人。他算不上和蔼可亲,也因此而在温柔表象之下时时让人能够感觉到风雷涌动,因此燕云从前也不会经常反抗他。
他不想看到霍雍变色,或者表露失望。
但现在维持这个幻梦有什么意义呢?今夜已经是诀别之夜了,即使他温顺如初,也早就失去了挽回的机会,燕云宁肯对自己狠心,也不想继续沉溺了。
他脸色白的可怕,映衬着月光,甚至泛出青色,霍雍还没来得及捏住他的手腕,燕云就用另一只手打开了车门,弯下腰准备离开,这次也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怒气不知从何而起,霍雍的身体先于大脑被行动驱使,拦腰把他扯了回来。
这一次就不如前一次温柔克制,燕云下意识护着胸口,因为霍雍扯开了他的衣襟,霍雍并不与他纠缠,转手扯开了他的裤子。燕云大脑一片空白,却轻易理解了他要做什么,觉得十分荒唐,下意识蹬了他一脚。
“你疯了!”
他听见自己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焦灼与压抑的痛苦,霍雍却不回答他,甚至一手掐着他的后颈,用十分的控制欲堵住了他的嘴。
燕云马上闭上眼睛。
霍雍的手挤进他因为仓惶的姿势而紧绷的裤子里,燕云的大腿根一阵战栗,他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却又被重新拉回了幻觉里。
过去的太多深夜,他们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这就像是烙印,或者圣痕,一旦落在一个人的皮肤上,就无法被洗去,覆盖,或者随着时间缓慢消失。
从前燕云欺骗自己,因为他毕竟清楚自己会离开,他把这些叫习惯和随波逐流,但现在霍雍无意之中用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爱情。
燕云的眼泪一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到深黑的鬓发之中,他的呜咽和挣扎同样被霍雍吞噬,只剩下不得已抓住霍雍的手不断收紧,像是窒息的人攀附湖岸边垂落的藤蔓,又好像是抗拒到底无法接受事态这样发展。
霍雍并不在乎,他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他要让燕云永生难忘,要把自己复杂的感情完全让他感同身受。谁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或者有什么意义,但这并不妨碍霍雍用任性过头的方式在这一刻紧抓着燕云不放。
他不是不理智的人,但人生总有几个无法用理智度过的关头,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彻底放任情绪一次,何况即使没有这个权力,霍雍也并不会就乖顺的龟缩在壳子之内兀自煎熬。
燕云抖得厉害,不光是因为欢愉,更多是因为痛苦,但霍雍喜欢他这样。两个人如果都克制,那显然没有什么乐趣,只有一个被逗引情绪,也不算是最有意思,只有当双方都不得已放下种种理智和社会性 交错编织的伪装,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才算是彼此应和的癫狂。
霍雍并不认为这就算过分,因此即使燕云反抗,他也仍旧坚持,岿然不动,把这个吻和更多的亲密继续下去。
燕云许久没有被人这样刺激过,他恢复自由并不代表可以放浪形骸,况且仅仅是跨越被自己抛之脑后的那扇门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霍雍就突然出现了。
他来不及发展什么新的关系,身体自然因为长期无人造访而重新回到青涩,霍雍轻而易举就让他湿黏腥甜,完全不由自己主导的香气轻盈盘旋。
像一个噩梦,最可怕的部分是无法自主醒来。
燕云无法定义,这究竟是羞辱还是超出的亲昵,他没料到最后一刻霍雍解放了他的唇舌,于是他攀附在霍雍身上,恬不知耻,泄露出一声比肉体更加黏腻甜美的罪恶之声。
霍雍从他的裤子里抽出手,心不在焉,抽了一张纸擦手,侧脸弧度锋利,垂落的睫毛像一排蕨类植物的叶片。
燕云头晕目眩,无意识的哽咽着,浑身虚软的爬起来,感觉到夜风吹透他汗湿的衣服,缠绵在他被细汗浸湿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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