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老林很是肯定地表示：“而且你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一毫投入其中的感觉，也没有自己在表演的意识和形态，念台词真的就只是在念台词而已，就比如说我那些崽子！”这么说着他的手直接指了一下那圈少年少女，搞得那边的人都轻微骚动了一下。
　　“虽然他们演得很烂，动作青涩表情也很不自然，怎么看都很浮夸，但至少他们是有‘我在表演’的意识的！”
　　那圈人群立刻发出了很不满的嘘声，于止水摆了摆手他们也飞快安静了下来，只是怨念的眼神一直往这里飘。
　　于止水挑眉看着他：“你的表现并不算差，这点我承认……虽然还无法和那些科班出身的相比，但适当培育的话，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下于那些人。”
　　现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于止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同样也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哦，看来面前这个眨巴着眼睛看他的狼崽子除外。
　　“其实你刚才的那念白，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于止水也没有解释，翻了两页递给他，指了指上面的一段话，“等一下再念一遍，这次压低声线，不要那么字正腔圆，你的声线很适合这种台词。”
　　章贺钦的声音很低沉冷冽，就像是在烈日暴晒时当头而下的一盆冰凉的水，直接让人一个激灵，然而这份清冽里还带了变音期特有的低沉和些微的嘶哑，仿佛是冷冬深山里的溪水从不平的岩石上冲刷而过一般。
　　或许也正是这份清冷才让于止水在他刚才念这段对白的时候眼神恍惚了一下。
　　老林伸过脑袋一瞅，“啊”了一声：“这段啊！其实我也很喜欢！”
　　章贺钦直接眯起眼睛看他，神色中分明就写着“不信”，毕竟刚才老林几乎是直接否定了他作为艺人的存在价值，直接在他面前关上了演艺圈的大门。
　　“你别不信啊，”老林一笑，很是随意地环上了于止水的肩，“你的声线最适合的就是这种念白，因为和这个人很像……我说的是这段台词的拥有者。”
　　章贺钦眯起眼睛盯着他看，老林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有些不自在，松开了于止水上下看看：“怎么？我身上有什么？”
　　“不，你身上什么都没有。”于止水低笑出声，他似乎知道是为什么……那小子的手不着痕迹地捏着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能很直接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淘气。”于止水轻轻在他的手心刮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道。
　　章贺钦也知道见好就收——大概吧，他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台本，看看老林又看看于止水：“我没有在表演的意识？”
　　“嗯哼。”于止水微笑颔首。
　　章贺钦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很是诚挚的笑容：“我是新人，对这种都不太理解……可以请于老师为我演示一下吗？”
　　哦豁。
　　老林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而下一秒一直注意着这边的那群年轻学生们不干了，兴许是为了报复老林先前的那段话，又或者是实在对于止水感兴趣，他们竟也跟着起哄了起来。
　　“于老师，请你为我们展示一下吧！！”
　　“就是啊于老师，拜托了！！”
　　演艺圈外的人对于止水这个名字肯定并不熟悉，而他们这些已经有了些许基础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是谁呢？
　　他的演技在那唯一一部电影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就算是这么多年他的演技退步了，马屁难道他们还不会拍吗？
　　毕竟无论演技怎么样，于止水本身的经纪人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光看他这么多年来为演艺圈培养出了多少影帝影后天王巨星就知道了！
　　于止水倒也没想到会被起哄，然而今天他心情的确不错，冲着章贺钦微笑了一下，接过台本：“那我就来演示一下，什么叫‘演戏的意识’？”
　　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中，于止水快速浏览了一下台本内容，接着冲老林颔首，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老林一摊手，直接冲着学生们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于止水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态全都变了。
　　他直视着章贺钦的双眼，轻启唇瓣。
　　“*我身在炼狱。”
作者有话要说：　　身在炼狱，心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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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
　　于止水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瞥了一眼章贺钦，走向房间中央站定。
　　章贺钦神色一动，看向了老林。
　　于止水的声音很平静，这句话甚至就像是一句普通的念白一般，这让期待的人不少都有些愕然。
　　毕竟这段台词让他们来说的话，无论是谁都会选择一个很悲壮的声线作为开头的，原本他们以为会听到这个人展示更加华丽的声线作为开头呢。
　　老林冲着章贺钦耸肩，示意他保持安静继续听，于是他看向于止水，对方挑眉，回了他一个笑容，随即肃然。
　　“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只希望家人们和上帝能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我坚信，你们终会明白我的心情。”
　　章贺钦的声音依旧平静，一字一句缓缓而出，明明是独白，却就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人，用自己的生命说出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仰。                                                                                                                                                                                                                                                                                                                                                                                           
　　然而他又不仅仅像是这般从容，内里唯一的柔软尽数隐藏在冰山底下随时等待着喷涌而出，他只能用尽自己的全力压抑甚至到有些痛苦的地步也不愿展露自己的一丝脆弱。
　　“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无情，只因为民族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他依旧只是平静诉说，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愤怒，没有大义凛然，唯一的沉重也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是为了国家的兴亡。
　　真正的视死如归、安之若素，唯一让他担忧的只有自己的国家和水深火热中的人民，自己的安危与死亡无法成为让他驻足停留或者是犹豫的理由。
　　“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却与你们同在，敌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老枪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青年的身上像是在发光，甚至此时此刻他的长相都不重要了，然而当那个人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章贺钦只觉得他的身体明明还在这里，可灵魂却散发了出来，轻轻触碰着他的。
　　那是一股坚韧、沉默而强大的力量。
　　章贺钦只觉得头皮发麻，眨眨眼看向老林的时候发现他脸上已经滑过了泪痕。
　　“？”
　　在章贺钦疑惑的目光下，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擦了擦眼睛拍手：“好了，回神！”
　　章贺钦这才发现，那群学生也全都沉默了，其中一两个情感纤细的女生也同老林一样热泪盈眶。
　　老林嫌弃万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等你们那么严厉了吧？念这段台词的时候一个个像是要去壮烈一样，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顾晓梦，是去当黄继光的！”
　　人群发出一阵低笑，老林转身很是诚挚地道谢：“感谢于哥儿给他们演示。”
　　那些少年少女们也一同道：“谢谢于哥！”
　　老林回头怒瞪：“于哥是你们能叫的吗？！”
　　“没事，这么叫挺好的。”于止水摆摆手，“你看明白了多少？”
　　章贺钦也知道，于止水愿意站出来演示大部分都是为了他，很是诚恳地表示：“不是很懂。”
　　老林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我说你不适合演员这条路不如你还是试一下唱歌跳舞之类的……”
　　“那就好。”于止水欣慰的回答差点直接给老林呛死，他直接失声反问：“那就好？？”
　　“他要是一开始就懂了，那我岂不是没什么好教的了？”于止水笑容满面。
　　“？！！”
　　那群少年少女震动了起来，包括老林同样也大惊失色：“你要亲自教他？”
　　“对，手把手带他。”于止水看了一眼青年，狼崽子瞪大了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堪称目瞪口呆的表情，对他这样表情万分满意的人好心情地挑眉，“怎么，其他人就算了，你怎么也一副吃惊样？”
　　章贺钦抿了抿唇：“我以为你会不答应。”
　　毕竟从一开始，这个人就表现出了不想带他的样子，甚至直到刚才这个人都表露出想将他推出去自生自灭的意愿。
　　章贺钦其实是能理解于止水不想带他的理由的，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和自己的一夜情对象有任何联系的吧？更何况还是一直见面朝夕相处的这种工作。
　　于止水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你在酒吧搭讪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我们今天见面的场景了，对吧？”
　　狼崽子眨了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是。”
　　“一开始我就不相信是机缘巧合，果然就是蓄谋已久。”于止水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老林在一旁张了张嘴，表情似乎有些焦虑，然而还是什么都没说，“来俊丞给我准备的‘惊喜’我很喜欢，所以我当然不会拒绝。”
　　章贺钦总觉得这人似乎误会了什么，然而于止水摆了摆手，表情很是轻松：“老林，你给他补补课，我去找一下来总，有事和他商量……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章贺钦一愣，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这才不到中午。
　　“时间可能有些长，”于止水看出了他的想法，慢悠悠道，“午饭自己解决，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