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了冬天
迟立冬想,我才不是叔叔。
夏斯年小朋友还是一本正经又略显傲娇的样子,说:“见过几次,他是爸爸以前的朋友。”
迟立冬又想,我才不是。
女人笑着和迟立冬打了招呼:“你好。”
迟立冬的视线从年年身上转过来看她,突然发现她似乎有几分眼熟,道:“你好。你是?”
女人道:“我是夏岳的大学同学,同系不同班的。”
迟立冬瞬间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又把视线挪回小朋友脸上,心里惊疑不定。难道年年的妈妈就是她吗?
迟立冬道:“你爸呢?”
夏斯年说:“我爸爸去开车了,马上就过来。”
迟立冬:“他也回北京了?”
夏斯年道:“我们早就回来啦。”
迟立冬心中千言万语,说不出一个字来。年年长高了,鼻梁好像也比以前更挺了,长得更像夏岳,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像夏岳。
女人道:“年年,我们快点选好蛋糕,出去等爸爸,好吗?”
夏斯年说:“就要闪电麦昆好了。”
迟立冬站在原地,看着店员帮对面两人拿蛋糕。女人的侧脸,和他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在了一起,还是一样漂亮,又比少女时多了几分成熟美。
他想,他应该走了,夏岳要来了。难道他要在这里看人家一家三口如何幸福美满吗?夏岳也未必想见他。
想是这样想,他又没舍得走,尾随夏斯年和女人从蛋糕店里出来,也站在路边。
女人试探道:“是想等夏岳见个面吗?”
迟立冬心虚道:“对,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夏斯年看了迟立冬一眼,又马上把脸扭到一边去。
迟立冬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要收回手时,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夏斯年还是看着另一边,却把迟立冬的拇指握在自己手里。
有车开过来,车速渐慢。
迟立冬看到了驾驶位里的夏岳,看不真切,他觉得夏岳好像也看到了他。
夏斯年抬起头,十分认真的说:“你这次不要再惹爸爸生气了。”
迟立冬:“……”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
似乎犹豫了一下,夏岳才从车里出来。
他没有和迟立冬打招呼,从女人手里接了蛋糕过去,说:“谢谢。”
女人道:“不客气。遇到你的一个朋友。”
夏岳:“嗯。”
女人看看迟立冬,又看看夏岳,察觉到气氛诡谲,道:“那我先回去了。”
夏岳道:“我送你。”
女人:“不用了,我家离这边很近。有时间去我家做客,我介绍我先生给你认识,你们俩应该谈得来。”
夏岳点点头:“好,再约。”
夏斯年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说:“阿姨再见,谢谢你的蛋糕。”
迟立冬不知该对她做什么表情:“……再见。”
她走了。
夏岳从始至终没有看迟立冬一眼,眼睛望着别处,双手插在休闲外套的兜里。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迟立冬盯着他的脸,觉得他好像瘦了,也比以前晒黑了一点,皮肤倒还是一样好。
夏斯年晃了晃迟立冬的手。
迟立冬开口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岳说:“有几天了。”
迟立冬道:“住在大姨家吗?”
夏岳道:“嗯。”
他表现得冷淡,迟立冬心里想的话本来就无法说出来,现在更是连热络都很难,想了想才又说:“刚才那位,是你们系花吧,她都没怎么变样。”
夏岳道:“偶然遇见的。”
迟立冬笑了下,有点开心,觉得自己蠢兮兮的,找了些话来寒暄:“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夏岳道:“没准。”
迟立冬点点头。
夏岳道:“夏斯年,我们该回去吃晚饭了。”
年年还拉着迟立冬的手,依依不舍道:“爸爸,我们能在外面吃饭吗?”
夏岳道:“不能,姨奶奶已经做你的饭了。”
他伸手过来,年年只好放开了迟立冬,让爸爸拉着手,大眼睛略有委屈地看着迟立冬。
迟立冬说:“想出来玩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我的电话没有换。”
夏斯年也没有刚才端着的小大人模样,开心道:“我想去看鲨鱼,看你带我去看过的那条。”
夏岳面露不满,终于看了迟立冬第一眼,目光停留的十分短暂。
迟立冬没来得及捕捉到他的眼神,又对夏斯年补充了一句:“要你爸爸同意才行。”
夏岳道:“再说吧,走了。”
他把年年塞进后座的儿童座椅,低身扣安全带,年年从他的肩膀上露出小脸,冲迟立冬道:“妈咪,等我的电话啊!”
迟立冬瞬间眼眶发胀。
夏岳直起身,回头看到迟立冬的表情,怔了一下,很快冷淡道:“别这么矫情。”
第八十章 猜一猜
回到家, “矫情”二字还在迟立冬的耳边盘旋。他这半生, 还从没有一个人用这样一个词形容过他。
这个形容很对。无非是前任重遇而已, 夏岳的冷淡才是正常表现。
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产生几分无法言明的委屈。矫情无疑是个贬义词,他的感情被一个贬义词形容了。
戴着花镜在玩手机的迟夫人遥遥道:“回来了?”
他应声:“嗯,给您买了块蛋糕。”
走近他便发现, 母亲在悄悄观察他。他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没有做好,忙换上笑脸,说:“在公司听人说延庆的杏花开得挺好, 想去看看吗?周末我正好没事儿, 陪您玩去?”
迟夫人道:“也行。”
迟立冬晃了下蛋糕盒子,问:“现在吃吗?还是等一会儿?”
迟夫人:“都行。”
迟立冬:“您今儿怎么了?俩字俩字往外蹦。”
迟夫人道:“你见过小夏啦?”
“……”迟立冬道, “您消息够快的。”
迟夫人道:“他大姨刚才微信告诉我的,说年年一回家就说碰见你了, 特别高兴。”
迟立冬想到年年的模样,心口酸软, 问:“大姨跟您说他们是哪天回国了吗?”
迟夫人道:“没说,只说这次就他们父子两个回来了,要不我现在问问她?”
迟立冬忙道:“不用不用。”
迟夫人关心道:“你俩见面, 都说什么了?”
迟立冬道:“就打个招呼, 没说什么。”
迟夫人不好一直绕着夏岳问,便问了几句年年,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问完唏嘘不已, 有点高兴,也有点难过。
陪她吃过晚饭,迟立冬回到自己房间,对着手机出神。
他有夏岳大姨的电话,很想打过去,倒不是必须要和夏岳说话,只听听年年的声音都很好。
……还是算了,别这么矫情。
自怨自艾了半晌,最后给夏岳那位在药监局工作的大学同学打了通电话,因为前段时间的事,两人半公半私的联系很是频繁,如今也建立了一点和夏岳无关的私交。
他需要和别人聊聊夏岳,十分迫切的需要。
他问对方:“夏岳回来和你们联系过吗?”
同学的语气异常欢快,以迟立冬对这位的了解,八成是刚喝过酒:“夏岳回来了?我不知道啊。”
还没和同学联系,那就是真的刚回来没几天。
迟立冬又问:“你和你们系的系花熟吗?”
同学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们系好几朵系花呢,你说的哪朵?”
迟立冬:“就夏岳追过的那一朵。”
同学:“啊???夏岳还追过女生呢?”
迟立冬心想,你不是号称读书期间和夏岳关系最好吗?
同学还在不可思议:“他退学去欧洲以前,和我们说他是天生弯啊,怎么还追过女生?”
迟立冬:“???他说自己是天生的?”
同学:“对啊,他要是没这么说,我们哥几个都准备找个月黑风高夜去做掉你了。”
迟立冬:“……”
同学突然义愤填膺:“你说你一个运动员,基础教育没准都没学好,跑我们985来滥竽充数,就说你为国争过光,我们为了祖国体育事业,也就忍了。哪想到你不光占用教育资源,还霸占我们清纯男大学生?听说这事的时候给我们气坏了,当时就要去找你。夏岳请我们喝了顿酒,说他是天生的,事情变成那样跟你没关系,让我们别去找你。不然我们是真要去找你麻烦的,凭什么锅全是他背,你倒屁事没有?明明举报信里指名道姓说另一个就是你了……”
“你等下!”迟立冬大惊,“举报信里说到我了?”
同学道:“废话,说他搞基总不能是自己跟自己搞,总得有个确切对象,信里有你才能举报成立吧。”
迟立冬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内情,匪夷所思道:“那学校怎么都没找我问问情况?”
同学:“我不说了么,夏岳自己把锅背了,主动提出退学,加上你那时已经毕业离校了,夏教授又突然住院,学校本来就不想搞事情,反正有了处理结果,也就算了。”
迟立冬混乱道:“你说是他自己主动提出退学的吗?”
同学说了这么半天话,比刚接电话时清醒了不少,忽然犹豫起来,欲言又止的:“呃……嗯……那个……就是……唉……”
迟立冬:“你再这样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同学:“别别别,我老婆刚睡下。嗐,其实也没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咱们头回见面吗?我们几个都以为你回去做散打教练了。夏岳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班长两口子去欧洲玩,顺路去看过他,仨人凑堆喝大了,夏岳跟他俩说,那时候他退学出去,是觉得学反正哪儿都能上,可你不一样,你想回国家队当教练,真要被牵连了,这么大一丑闻,别说进国家队,以前的荣誉和奖牌恐怕都要白瞎了。”
当晚下了今春的第一场雨。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迟立冬就出了门。
被春雨洗礼过的人间很是明媚,路旁的玉兰盛开,叶子绿得闪亮,空气里都是焕然一新的香气。
到夏岳大姨家楼下,他凭着记忆按楼道对讲的号码,可按了两次都是错的,之前来过几次,他没有十分留意大姨家究竟住几层几号,这又过了一年多,记忆太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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