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
“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分布于南、北纬30到40°间大陆西岸,以地中海地区最为典型。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太平洋沿岸、智利中部、澳大利亚南部沿海地区和非洲南部开普敦地区,均有分布。”
顾惜听他讲,一脑门问号。满嘴都是错,磕磕巴巴的嘴还不利索。
“一道题你错四次,牛教三遍都会拐弯。你怎么想的,元宝。咱们展开讲一讲。”
季元现闭嘴,展开讲就是他不愿学习。小司令无比后悔前几天中了顾道长的“迷魂计”,热血上头跑火车。
彼时顾惜面对季元现的控诉,等他抱怨完毕,才悠悠开口:“你若不想出国,现在就安分学习。元宝,至少不惹事生变、为非作歹。”
“成绩提高哪怕一丁点,季妈也不会执着要你出国去。”
顾惜摸一把季元现额头,将抹茶奶盖凑到他唇边:“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嗯?你有我,你想好好学习我可以帮你。”
“没必要和季妈生气。”
季元现一杯奶盖下肚,顿时服服帖帖。顾惜的谈判技巧随了季夫人,小司令真觉这才是他妈的亲儿子。
顾惜言之有理,小司令脑子一热,答应了。
不就是学习嘛,当初艰涩复杂的乐理知识也没难住他。凭什么换做语文数学就不行了。
不就是学习嘛。
操大发了。季元现盯着王后雄练习册,顾惜的行书龙飞凤舞。他深恶痛绝地埋头在课桌上,学习真你妈痛苦啊。
实际上,秦羽给小司令分析“季家要他出国”的缘由,另有门道。
宪是铁定要修的,如今只是时间问题。秦家跑得快,表忠心亦很及时,暂免受怀疑。他们家早已高举拥护那人的旗帜,目前没有下一步动作。
假设提案通过,一年内若没有大动作,秦羽觉得局势基本稳了,他家能安心许多。如果余波重卷,他们照样是要跑路的。
季家为时已晚,有点临阵耍滑的嫌隙。事到如今,下不下来都是难题。怎么解决同派的疑虑,怎么避免异党的质疑。以后无论是面对落井下石、亦或是泼脏水。
季家都必须得受住才行——这还是在那人未剥夺季宏安实权的情况下。
一朝大树倾倒,猢狲尽散。
季元现明白个中利害关系,老老实实研究近期新闻去了。同时,他还想从季宏安那里打听点消息,试图探听些机密。
岂料季老爹觉着他还小,十七八岁的奶娃娃,不够看。关心什么国家大事,家族前途他能参透么。
索性什么也没透露,直接挂掉电话。
一句作结:“在家老实点,别总惹你妈生气。否则军棍伺候,啊。”
季元现气得呲牙,真是他的好爸爸。
甭管什么原因,如今水落三丘田,季元现被迫开始学习。他永远是这样,眼睛沾书,头疼。手中握笔,眼昏。
简而言之,不是读书那块料。他给自己下诊断——只适合做小混账,适合玩。
这边小司令求生不能,求死又不敢。
那头立正川也有点想不开。
周锡无意间看到小军长的速写本,觉着画中那人特眼熟。他歪头斜眼,差点盯成斜视。待看清画中何人,周锡吓得心脏间歇性休克。
——这你妈,这可是季元现啊。
立正川接来咖啡时,周锡正拿着他的速写本仔细研究。眼睛是季元现的,鼻子也差不多。这嘴巴吧,微微上翘,性感传神——妥了,真的没认错。
周锡心想,完了。弯了。
小军长没看出端倪,他刚坐下。周锡小心翼翼问:“……那啥,川哥。这是季元现?”
立正川接过速写本,眉梢一挑:“哦,认出来了。看来画得挺像。”
“不是,你们这是……还是你……嗯?”
周锡支吾,欲言又止。他不好问明白了,又怕问不明白。
立正川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笑笑,难得没高冷:“这样的,我之前总梦到一座雕塑。醒来记不清面容,这段时间我画了很多,后来发觉……好像就是季元现。”
“没别的意思。”
周锡松口气:“……我以为,你知道吧。季元现是……虽然这人挺不同,挺有意思的。也挺吸引人,谁喜欢上他都很正常。这些年圈里喜欢他的男男女女,没有没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
立正川沉默会儿,他貌似真在思索——自己是否有可能喜欢季元现。
假设“立正川喜欢季元现”的命题先竖在那里,然后再去举例证明他。可咂摸一圈儿,脑瓜瓢刨根掀底,立正川也没找到能够支撑命题的论据。
也可以说有,但至少,不足够。
季元现有令他欣赏倾慕的地方吗?有,拉大提琴。
那日秋雨乍泄,惊鸿一瞥。可仅仅如此,便是喜欢?不够的。
立正川承认,季元现有时出现,会令他安心、兴奋、隐隐愉悦。但这些也并不能说明就是喜欢。
喜欢当如何。靠近他、了解他、眷恋他、支持他、占有他。
如今立正川没有丝毫诸如此类的想法,他醍醐灌顶,或许真如周锡所说——小军长无非是新鲜了。
难得在生活中闯入一位同志,这人还有些魅力,于是勾得他心痒痒。
人对于未知、新奇的事物,总抱有十二分好奇。
新鲜感。
遽然通透,立正川也觉相当荒谬。他不在意地合上速写本,塞进课桌里。
立正川笑得又冷又无趣。
全盘否定:“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新鲜感谁没有啊。
第十九章
季元现回家时,立正川还没到。两人原本下课时间统一,小司令曾拐弯抹角地询问过:川哥,要不咱放学一起回家。搭个伴儿呗,省得开两次门,麻不麻烦。
立正川只睨他一眼,单鼻孔哼声走了。季元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就差抡椅子来收拾这眼高于顶的王八蛋。给个台阶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嘿。
周锡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在后面,抱歉朝季元现一笑。自那日恍悟,立正川决定躲一阵子。要是小司令不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这暧昧丛生的荒谬情愫,合该就灭了它。
实则小军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圈子里同志不少,明着约炮谈恋爱。零号偏多,一号偏少,零点五遍地走。
他搞不清季元现到底是哪一号。
立正川可以谈恋爱,可以试着去喜欢男人。于他来讲,正视自己大概、也许喜欢季元现,已实属不易。
小军长绝不可能让别人干自己的屁眼子,这时他并不懂两攻相遇必有一受的道理。更遑论主动去问季元现:喂,你到底是上还是下。
按照小司令的操行,估摸即刻转头去酒店开一间套房:咱俩试试不就明白了。
立正川始终如此,掌控不了的东西,他总不愿触碰。石料是实实在在的,雕凿是实实在在的。这些物件,他均能牢牢握在手中。
小军长雕刻一只手、一双眼,只要是他想的,没有不能实现。
可季元现不能。这是活的、有思维的、变数极大的。
纵使立正川冷冷清清、高高在上,也逃不过七情六欲、人间烟火。他管不了季元现,便只能让自己可劲儿地逃跑。
季元现收拾完毕,穿着睡袍走进书房。平日立正川在,小司令可不敢由着自己性子放音乐。
两人在艺术品味上风格迥异,好在“君子和而不同”是真理。两人约法三章,每天轮流听黑胶。昨日轮到季元现,依然听莫扎特。第二十五和四十交响曲,由匈牙利国立爱乐乐团指挥。
立正川听得耳朵生茧,以三十秒换一坐姿的方式,无声抗议。季元现气得咬牙,这世界上居然有人会拒绝莫扎特。于是背过身去,怒火汹汹盯着手中政治课本。
立正川生怕他把书撕了。
最后撇嘴,看来还是一颗少女心。他觉着,季元现真的长不大。
季元现本着室友道义,给立正川打电话。不料接电话的另有其人,小司令怪迷糊,这谁啊。立正川三更半夜这个点,跟谁在外面鬼混。
季元现一阵编排,最后懒洋洋问:“立正川在你旁边?你问问他,今晚回不回来。否则我可锁门了啊。”
电话那头引擎喧嚣,这你妈,敢情人家飙车找激情去了。果不其然,那人回话:川哥要回来,估计挺晚了。叫你早点睡,别等太久。
季元现挂掉电话,他眨巴眼。这话听着好他妈暧昧,什么叫早点睡别等太久。他以为他是谁?
司令咋舌,干脆将拖鞋踢掉,整个人窝进沙发里。他留一盏立式灯,今晚黑胶播放《费加罗的婚礼》,莫扎特经典歌剧。浪漫、细腻且动人,一部不可多得的喜歌剧。
唯煞风景的是,季元现手中拿着“每日练”。文数比理数简单些,他仍然做得抓耳挠腮。什么正弦函数、三角函数、导数几何,小司令恨不得跳楼。
立正川不回家,季元现坐姿随意,落得清闲。他手拿签字笔,草稿纸压在靠枕上,一板一眼地按公式算题。
顾惜远程操控,时不时通过视频电话进行监督。季元现趁着这当儿,把存疑问题照给他。两人经常讨论到十一点半,待顾惜室友集体睡觉,他们便匆匆道晚安。
季元现觉着代价太大了,想破脑子如何不出国,却把自己推进坑里。每每小司令面对深不可测的教科书,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立正川回家时,客厅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上楼,以为季元现睡着了。
凌晨两点半,狗都撑不到这么晚。
今天周锡等人邀他飙车,到达北港赛道时,将巧遇上立森。立大少叼烟,翻开手机一看,他日了,这才星期三!小东西不回家好好睡觉,居然有心情跑来飙车。
立正川被训话时,手机还在周锡车上。手机震动,有人闹着是季元现打来的。再等立正川上车时,兄弟们眼神暧昧,坏笑不止。
周锡换挡踩油门,目不斜视:“那啥,川哥……季哥管得挺严的嚯……”
兄弟们爆笑,拍着车窗取笑他妻管严。
立正川眼皮一跳,这你妈哪跟哪?
实则立森出现在北港,是有其他事。京城那边来了熟人,提前告诉立家上边的动向。这风吹草动可关系着未来前途,谁敢当儿戏。
立正川站在旁边抬着下巴,好似不在意,耳朵却出卖了他。
始终是要修改国宪的,来人是京圈权贵,少时与立森有深远交情,事无巨细通通告知。立正川偏头,眼底是北港赛道辉煌的大灯,苍穹似显白昼。
一辆辆超跑从起点飞驰而出,隔得太远,音浪不是很清楚。但正因这种隐隐约约,反而使他兴奋难安。立正川走神,立森与别人的交谈,他听一半丢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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