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
立正川到底更胜一筹,他锁住季元现的脖子,翻身将人抱在怀里。现哥一肘子,狠狠击打在他腰上。小军长手劲儿一松,又被季元现一招擒拿手反拧过去。
“立正川,你能不能有点轻重。”
“今晚这事儿你能别参合吗,我要是你,就该在家倒头睡大觉!”
“放屁,”立正川难得爆粗口,他一向不屑与人争论,“你都去找顾惜了,我能睡得着?!”
季元现心头一动,因这话,几乎是单方向挂起投降牌。他们对视几秒,现哥无奈地放开立正川,靠着引擎盖特疲惫。
“你们到底想我怎样,我这不是在解决吗。”
“川哥,你听话好不好。别给我整事了,真的太累。”
其实立正川也不想,他只是气不过。盯着季元现眼下两抹青色,立正川有些心疼。确实挺浑的,他以前不这样。
“季元现,你别跟顾惜那么近。”
“我不爽。”
季元现叹气,“我和他是兄弟,十几年了。能不近吗。”
秋雨时急时缓,现哥头发湿漉漉下垂,特可怜。
立正川脱下外套,罩在季元现头上。“怎么都不带把伞,再生病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藏一把大提琴。舒缓醇厚,很动听,顺着梳理了季元现的急躁不安。
“你听话,回家去。我先去和奶昔讲清楚,晚点回来。”季元现拍拍他肩膀,无奈。起身要走,又被立正川抓住。
“我不准你去。”
立正川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神情专注,宛如一只离群的狼。
也挺可怜。
季元现反握住他的手,“立正川,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但道义有。就凭顾惜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今天都必须得过去。把他安全送回家,不出任何事,才对得起良心。”
“我不准。”
立正川很怕,越听越怕。顾惜如此重要,元现不再回来怎么办。
好说歹说,对方不听。季元现也有些恼,他把罩在头上的衣服拉下来。
遽然伸手拍着立正川胸膛,“我说你能不能懂事点,我们是要在一起的!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用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这次让一下顾惜怎么了?”
立正川遽然眼睛一亮,他急切道:“你说什么?!”
“我说——唔——”
立正川等不及了,他直接上前,双手揪住季元现衣领,来了个法式深吻。冰凉雨水在唇舌间肆意,与火碰撞,激荡人心。季元现几乎要窒息,立正川太霸道,横冲直撞。狠狠舔舐过每一寸,津液如蜜。
周锡等人观看现场直播,从没见过这般大场面。当即倒吸凉气,被掐成了一排长脖子野鸭。瞪着两双眼睛,噤如傻逼,无一人言。
立正川吻够了,分开一点,又舔去季元现唇上的水渍。
现哥双颊通红,推开立正川。他有点不敢去看旁人表情,反手擦擦嘴:“你他妈属狗的吗,不啃点什么不开心是吧。”
立正川认真说:“完了,季元现。”
“我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欢你。”
季元现懒得理他,转身要走。“你赶紧回去,折腾自己就算了,还折腾你兄弟。我晚点回来,记得留门。”
立正川看他背影远去,忽然大吼一句:“季元现!”
“我喜欢你!”
季元现回头,大笑着朝他挥拳:“去你妈的!”
他们对视,立正川站在原地,隔着纷纷雨幕。那是一股分明不声不响,却有着一种巨大而磅礴的情感涌上心头。争先恐后,震彻他的四肢百骸,穿过他的骨髓,去到灵魂深处。
立正川快要颤抖起来,他简直压不住满心雀跃。兴奋的吼声在喉头徘徊一圈,最后直上云霄——
“季元现,老子真他妈的喜欢你!”
这次现哥没回头,钻进林沈海车内,扬长而去。
北港闹剧就此结束,众兄弟不得不佩服,果然一物降一物。
周锡小声哔哔:“我也真没看出来,原来川爷还是挺狂野的那一卦嚯。”
那今晚算不算是,大型出柜现场?
等到季元现再奔赴东望,贵宾室内只剩秦羽和顾惜。其他人都走了,林沈海眼皮直打架。
季元现揉揉眼睛,打起精神走进去。他给秦羽挥挥手,“羽子,带林沈海一起走吧。你们也别开车,容易出事。就在附近写个酒店,账算我的。”
秦羽给林沈海使眼色,两人笑笑,顺着墙根儿出去了。
顾惜窝在沙发里,头发上搭着块毛巾。空调暖气挺足,倒也不至于感冒。
季元现坐过去,端起杯子喝口热茶。
他看着顾惜,轻声叹气。
“奶昔,我们谈谈。”
第三十五章
季元现不太记得,上一次与顾惜促膝长谈是何时。静下心想,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单方面谦让。
顾惜唯一一次跟他闹脾气,是在两年前初中毕业。转眼高二,季元现也从未询问:你当时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又为什么,选择回来。
季元现不是不关心,他觉着两人之间肯定存在默契。顾惜要走,便让他去遨游。顾惜要回来,季元现总会给他一个停靠的地方。
他们是兄弟,这层关系不可破裂。可发展为亲情,但永远不会是爱情。
顾惜想要的,季元现不会给他。给不起。
贵宾室的落地窗瓦光铮亮,雨水汩汩成河。倒映着年纪相仿,气质相像,身高身形具雷同的两位少年。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这玻璃窗如一台相机,慢慢地,看着两人节节拔高。从曾经共享一位沙发,到如今相对而坐。
岁月几近残酷。
季元现拿着毛巾擦头发,他说要谈谈。顾惜迟缓几秒,才点头答应。
“奶昔,我的性取向你一直知道。说白了,这辈子都走不回去。我只可能喜欢男生,就算今天不是立正川,也会是其他男生。”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顾惜一顿,抬眼带着严厉。又有些受伤,复杂而多情。他抿唇,说:“我不明白,元宝。他有什么好。”
“他没什么好,”季元现说,“他也哪里都好。”
“你们充其量是距离太近,又有共同目标,错把惺惺相惜当感情。元宝,立正川是直男。万一以后他醒悟,拍拍屁股要走回去,你怎么办。说得再近一点,高中毕业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惜烦躁,他转着手中水杯。按捺自己不甘之心,试图与季元现讲道理。
他们都无感情经验可言,纯凭动物直觉去感知。顾惜没有立正川的冲动和果断,十几年的感情反而成为绊脚石。
立正川的赌局很简单,告白成功,就在一起。不成功,最差也是相忘于江湖。但顾惜赌不起,他已将一颗心揉巴揉巴,再捣烂。熬成一碗苦水,千万个日日夜夜。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顾惜怕做不成恋人,亦做不成兄弟。他踌躇着,眼里只看着季元现。他也不想如此,嫌自己太拧巴、磨叽、娘们儿似的。
可他不敢。
季元现提示得很清楚: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哪怕顾惜想争取一下,完全找不到缝隙插针。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谁出现得最合适,谁才是赢家。
季元现明白顾惜的担忧,他不反驳,不否认。也不敢肯定撂话——立正川绝不会离开。未来茫茫不可知,谁敢轻言身旁人。
“我没想过,老实说我没考虑到那么远。奶昔,我和你们不同,我有一天过一天。高考之后会如何,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那时候立正川还在不在我身边,我希望在,但他也可能不在。控制命运有很多因素,我们决定不了。”
顾惜抹一把脸,忍不住从包里拿出烟盒。他转了转,选择抽根烟。猩红烟头一明一暗,季元现的眉目变得模糊起来。
“元宝,尝鲜可以。但一定得现在?一定得是立正川?”
我不可以吗。
“不是新鲜,”季元现打断他,保持心平气和,“奶昔,我喜欢立正川。不是图新鲜。”
顾惜倒一口气,霎时被香烟呛得眼红。他不料季元现这么诚实,简直诚实过了头。好比一柄古刀没入心口,又缓缓抽出。在顾惜以为这是结束时,季元现又将其推进更深的境地。
鲜血根本流不出,全都包裹在刃上,渗入刀片中。表面看来和风化雨,内里早已濒临枯竭。
顾道长觉得自个儿可能真要飞升了,耳畔轰鸣,飙车残留的音浪还在。他有点飘,眨眨眼,苦笑一声:“我真希望你把这话收回去。”
“行,我收回。但我喜欢立正川,真心话。不骗你。”
季元现没和他对着干,而是拍拍顾惜肩膀,换上认真的表情。
“奶昔,一年半后,我不能肯定谁在我身边。但你一定在,这个话,你懂不懂。”
同学会失散,朋友会远走。哪怕青春期不可预估的飘渺爱情,也许会离他远去。但顾惜一定在,因身份不同。
有时舍不得友情变爱情,大抵是看破了前者的长久性。
顾惜摇头,他认为季元现是在实行安慰政策。少年都有竞争欲,凭什么立正川可以得到。
“我会在你身边,元宝。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是。你需要我就在,你也知道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
“别说了。”
季元现皱眉,遽然打断顾惜。他有预感,若不出声阻止,顾惜一定会把真实想法抖落干净。
那层薄薄的,如烟雾一样的纱,会彻底烧毁。
一切将走向不可挽回的余地。
季元现站起来,捏着顾惜肩膀。他又半蹲下去,与对方眼神相对。季元现一字一顿道:“顾惜,用你曾教我的一句话,今天做个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惜眼眶瞬时通红,眼球内的血丝如蛛网密布。他感到眼里结一层水壳,那些委屈、不甘、愤怒,将落未落,又不能放声质问。他几曾何时,也想做受迁就的那一个。
被偏爱的,总那么有恃无恐。
季元现根本不准他说出口,一个剖白深情的机会都不给。谈话点到为止,该说的说尽,立场很清楚。
顾惜可以在兄弟那一栏,可以在亲人那一栏,独独不会是恋人。
他摇摇头,声音几不可遏地颤抖,“季元现,以前怎没发觉。其实你也挺狠心的。”
“那还是跟你学的,当初扔下我一人,无声无息跑去N市读书。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出现,奶昔,你觉得我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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