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不喜欢拿铁，太苦了，加了两勺糖还是苦，恹恹地放下杯子。旁边沈默要了杯清水，清透的水中折射出桌子混沌的颜色。
　　“你不喝咖啡吗？”
　　沈默解释道：“已经几年没有喝过了。”
　　咖啡厅里人不多，灯光黯淡，许砚微微低头，快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红润的嘴唇，然后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你上次说你如果能演这个戏，会多待一段时间，那么之后呢？”
　　“之后吗？”沈默想了想，“先要回学校去完成学业，然后再考虑要留在哪里。”
　　许砚换了个姿势，装作不经意间随口问道：“这样啊。也是，如果家人或者女朋友在国外的话，会考虑留在那边多一点吧。”
　　沈默摩挲着手，嘴角绷得紧紧的，“应该吧。”
　　许砚咬咬牙，继续道：“其实我觉得呢，你演戏很有天分，又签了盛世娱乐，而且周丽姐又有人脉又有资源，留在国内发展也不错的。”
　　“这样啊？”沈默端起杯子，许砚的眼睛追着杯子，从桌上直到沈默嘴里，“我考虑一下。不过，如果有非要留在国内不可的理由或者人或者事情，我会多考虑留下的。”
　　“真的吗？”因为激动一下子没控制住，许砚急忙清清嗓子，压着声音说道，“我想，国内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一定有你喜欢的。”
　　没过一会儿，张简来了。这位《残阳》的原作者四十多岁，端庄优雅，长相柔和，但鬓边已经长出刺眼的白发。许砚和沈默站起来，三人做了介绍之后落座。
　　张简没说话，静静地打量沈默，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说道：“许砚向我推荐你，说你很适合饰演查尔斯。不错，你气质很好。能和我说说对查尔斯的认识吗？”
　　沈默想了想，缓慢开口：“我觉得我正在重复他做的事情，一个人来到这里，遇到一个有趣的人，”说到这里，许砚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沈默带着笑意看过来的眼神，“我很期待将来发生的事情。虽然我和查尔斯所处的年代不同，但是我想，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等我老了，我大概也会坐在安静的酒馆里，回忆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然后笑着说——嘿，看到和平年代了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默很平静，但让人听着无端生出许多感慨，张简优雅知性的脸上是另一种表情，许砚知道，她很开心。
　　“谢谢——谢谢！”张简有些激动，“你说话的语气和查尔斯真像！和我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下轮到许砚和沈默惊讶起来。
　　张简说道：“《残阳》里的故事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真实的。我的母亲就是颜文珠的原型，后来她去了国外，与一个华侨结婚了。在她晚年的时候，和我讲了这个故事，我心里很触动，后来便写了《残阳》。沈默，”她伸出手，“很高兴，你很适合查尔斯。”
　　“非常荣幸，能和这样一个充满传奇的人进行跨越时空的交流。”
　　“还有一点，”张简看看许砚，又看看沈默，踌躇着开口，“许砚饰演的是赵俊奇，沈默，你要饰演查尔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认真看过小说……事实上，查尔斯对赵俊奇是有些超出友情的感觉，嗯，非常复杂。充满战争的混乱年代，他们相互认识，相互陪伴，各自有各自的信仰，共同经历生死，直面战争的残酷，有羁绊、无法言说的情感，是真正意义上对彼此非常重要的人。他们之间，友情、爱情、亲情，都有吧。赵俊奇占据了查尔斯生命中的大半部分，缺了他，查尔斯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许砚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张简笑了一下，安慰他：“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让你们去向爱情的方向走。我是想让你们更立体的认识他们，人是多维的，情感是复杂的，用任何一种标准去衡量然后给他们分类都太独断。”
　　“我明白了。”许砚点头。
　　事情谈妥，接下来就看原作者怎么和那边争取了，估计是还要试镜的，到时候导演、制片人都在。许砚思考了一下，觉得先去试一次，看看导演的态度和制片人的态度，如果是投资人在背后做手脚的话，那就该让沈默请周丽姐出手了。
　　送走张简，沈默转头对许砚说：“看来接下来我们得多交流一下赵俊奇和查尔斯的感情。”
　　被挂电话的木木完全没有生气，还坚持不懈地要做许砚的恋爱军师。许砚心想，狗头军师吧。比如现在他就听了木木的建议在做饭——蛋炒饭。但狗头就狗头吧，总比没有强。只有一点，不许再提攻受的事情。
　　木木说：“在家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做饭呢？试想一下，你在厨房里忙碌着，传出锅碗瓢盆的声音，沈默在门口默默看着，然后你端出一碗香气飘飘很有食欲的蛋炒饭，多么温馨的场面，他一定会感动的！”
　　许砚听完是这么说的，“还有简单一点的菜式吗？”
　　“蛋炒饭你都不会做？！”电话里简直出奇愤怒，“学！立刻去学！”
　　厨房的台子上放着打好的鸡蛋液，碗里是早上蒸好已经放凉的米饭，油、盐各种调料都摆在一边，不远处支着iPad，视频教学，现场制作蛋炒饭。为了保险，许砚先看了两遍，也不是很难嘛。
　　半个小时后，对着两份失败的蛋炒饭，许砚很受挫。
　　第一份蛋炒饭，是因为火太大，手脚不够快，鸡蛋炒焦了；第二份蛋炒饭是放盐的时候手忙脚乱，一小碗盐直接扣进去了。
　　许砚拿起勺子一份尝了一口，面无表情。
　　“木木，除了做饭真的没有别的了吗？”
　　木木没好气道：“有！你锁上门脱光了色|诱吧。”
　　“……好吧，我知道了。”
　　等到晚上两点的时候，看到自己炒的不焦吃起来不咸的蛋炒饭的时候，许砚莫名泪目，然后吃完了那份蛋炒饭。不知道沈默明天感动不感动，反正他现在是被自己感动了。没进过厨房，只知道吃的自己终于吃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饭，能不感动吗？虽然这感动其实是因为过程太艰辛。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和木木说的不一样。当许砚满心自信地把蛋炒饭端出来的时候，沈默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我们中午吃这个吗？”
　　“……”
　　许砚：“我亲自做的。”
　　“你会做饭？”
　　许砚：“……刚学的。”
　　沈默点头，“我看过厨房冰箱，里面都是零食、饮料和啤酒，我猜你应该不会做饭。”
　　“你观察的真细致……尝一下怎么样？”
　　沈默拿起勺子，刚送到嘴里嚼了一下，“这是什么？！”吐出来一看，原来是鸡蛋壳。
　　许砚低声道：“我去叫外卖。”却被沈默拉住，“不用了，你想吃蛋炒饭吗？我去做。”
　　说着起身去厨房，许砚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跟进厨房，沈默已经在打蛋了。
　　许砚想说，我并不想吃饭炒饭，但想了想，还是靠在一边看沈默做饭。


第12章 第 12 章
　　沈默做蛋炒饭和许砚看到的视频教程很不一样，他是把米饭倒在锅里，然后往米饭上倒上打好的鸡蛋液，接着用木勺搅拌，那些鸡蛋全部都裹在米粒上，炒出来的米饭金黄金黄的，口感很好。
　　许砚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炒饭，才想起来本该是自己做饭给沈默吃，结果到最后却反过来了。
　　“好吃吗？”
　　许砚：“……好吃。”
　　厨房里传来沈默洗碗的声音，许砚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
　　许砚：【木木，吃完蛋炒饭了。下一步做什么？】
　　木木：【他什么反应？感动吗？】
　　许砚：【……不知道他感动不感动，反正我吃完是挺感动的。】
　　木木：【有没有从后面抱住你？】
　　许砚：【为什么从后面抱住我？】
　　木木：【就做饭的时候，或者洗碗的时候，很感动很开心，在身后抱住你？然后表白？要是他不表白，你就主动一点。或者你可以去抱住他，我给你写点台词。】
　　许砚：【木木，你确定现在上去抱？】
　　木木：【吃人嘴软，他不会反抗的。去吧，不要害羞！［奋斗.jpg］】
　　……
　　许砚放下手机，小心翼翼走进厨房，他琢磨着该用什么姿势抱住沈默呢？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从腰上环过去，贴在沈默身后。
　　“沈默……”他转动了一下脖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把下巴靠在沈默肩膀上，酝酿情绪。
　　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站直了，然后似乎笑了一下，接着便是洗手擦手的声音。
　　“沈默，我……”
　　许砚那个“我”字下面的话生生被沈默的动作扼死在喉咙里。他被沈默转身按在墙上，一手搂住腰，一手扣住后脑勺。
　　“你喜欢这样？”沈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吸可闻。
　　因为太突然，许砚倒有些无所适从，一时没反抗，就让沈默这么按着。
　　沈默继续说道：“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无所谓。你是什么打算？直接来有点太仓促，不如，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接吻吗，许砚？”
　　许砚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接着便涌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接吻？接吻？！接吻！！！
　　现在吗？为什么突然要接吻？我都还没表白，就接吻？！
　　要不要闭眼睛？接吻好像要闭眼睛。
　　刚吃了蛋炒饭没刷牙，也没有吃口香糖，怎么办？现在吃来得及不？
　　等一下——这个姿势不对啊！一没注意就被壁咚在墙上，不行不行，得调换一下……
　　还没等许砚翻身把沈默压回去，电话却响了。
　　所有的暧昧和心跳瞬间消散，沈墨放开许砚，让出空间给他接电话。
　　“王哥，怎么了？”许砚拿着手机的手还有些激动，耳边听着，眼睛却不自觉去看沈默。
　　电话里是王哥严肃的有些沉重的声音，故意压低着，“你现在在哪？”
　　许砚道：“在家。出什么事了吗？”
　　“上次拍完电影打人被拍了视频发在网上。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要接任何人的电话，不要上微博，就算看了网上那些东西，也不许说话，等我消息。”
　　许砚放下电话，略一思忖，去房间打开电脑。沈默跟上来，看他脸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许砚一边打开百度，一边回答：“上次因为粉丝和人动手，被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了。”